古龙里的小妖精

现在流行的小妖精一词，不单《西游记》里有，《三少爷的剑》里也有。

她起身了，他累得睡着了

一

阿吉（谢晓峰）因为丧失了生活目标，找不到生存的意义，有一段时间很颓废，在江湖上流浪。

走着走着，然后去了一家客栈。

但是在里面打工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他因为帮人出头，所以有人揍他，还拿刀插了他七八刀，疼的他在屋子里冷汗直流。

然后一个有一双很大的眼睛，还有双很纤巧的手的女的去照顾他，还替他擦汗。

她叫小丽，客人们都喜欢喊她"小妖精"。

她的妖在于她能看透人心。

比如她知道阿吉的心里活动：

"她知道他心里有很多伤心事"，也能猜到他"以前被女人伤到了心。"

她的妖在于她的诱惑无处部长，能随时勾引起他的欲望。

比如身体的诱惑，在问了"你也好色？"在阿吉没有否认后，忽然拉起他的手，按在她小腹上——她小腹上有热力。

比如分不清什么诱惑，"我知道你受的伤不轻，可是只要你跟我……我保证一定会将痛苦忘记。"她一面说，一面拉着他的手，抚遍她全身。

比如还会夸人，"你真壮。"

比如立体的诱惑，她的低声的呻吟，她的扭动的腰肢。

而阿吉只能尽力控制自己。

二

然后逃难似的去了一个小村子，说是村子，其实是个贫民窟。

在那里，阿吉迅速和里面一个叫老苗子的人交上了朋友，并跟他回去吃饭。

或许同阶级的人总是很容易聊起来吧，老苗子一家很热情，还自夸老苗子的妹妹——娃娃是个公主。

或许家里宠女孩的都是在养公主。

呵，甚至还说"她一生下来就应该是个公主。"

公主的待遇自然不一样，比如屋子里有三张床，其中最干净柔软的一张就是公主的。

公主的作息时间也不一样。夜半阿吉惊醒时，她刚钻进被窝；第二天早上他们去上工时她还在睡，白天整个人也都缩在被窝里。

公主也有心思，在月色朦胧中，她也会站在窗口发呆。

公主一般都有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她也不例外。

公主的身边，都有一群为她骄傲的人："只要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我们都以她为荣。"

三

老苗子和阿吉他们从外回来，走到门口，就听见厨房里传出老婆婆愉快的声音。

"今天我们的公主回家吃饭，我们大家都有肉吃。"她笑得像是个孩子，"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块，好大好大的一块。"老婆婆的笑声总很愉快温暖。

老苗子家的厨房，虽然狭小，但温暖干燥，狭小的厨房里，只有一张椅子空着。

那就是他们特地为公主留下的，现在她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面对着阿吉。

所以他就看见了她。

她有双大大的眼睛，还有双纤巧的手，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态度高贵而温柔，看来就像是一位真的公主。

如果这是阿吉第一次看见她，一定也会像别人一样对她尊敬宠爱。

可惜这已不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看见她，是在韩大奶奶（妓院老板）的厨房里，把一双腿高高跷在桌上，露出一只纤巧的脚。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却一直都在偷偷的注意着他。后来他知道，她就是韩大奶奶手下的女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生意最好的一个。

她在那里的名字叫"小丽"，可是别人却都喜欢叫她小妖精。

第二次他面对她，就是他挨刀的那天晚上，在他的小屋里。

他一直都不能忘记她薄绸衣服下光滑柔软的胴体。

他费了很大力气控制住自己，才能说出那个字。

"滚。"

他本来以为，那已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想不到现在居然又见到了她。

那个放荡而变态的小妖精，居然就是他们的娃娃，高贵如公主，而且是他们全家唯一的希望，他们都是他的朋友，给他吃，给他住，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手足。

这时老婆婆已过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快过来见见我们的公主。"

阿吉只有走过来，嗫嚅着说出两个字"你好。"

她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从末见过他这个人，只淡淡的说了句∶"坐下来吃肉。"

阿吉坐下来，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正说"谢谢公主。"老苗子大笑，道"你不必叫她公主，你应该像我们一样，叫她娃娃。"他挑了块最厚最大的卤肉给阿吉"快点吃肉，吃饱了才睡得好。"

但阿吉睡不好。

四

夜已很深，睡在他旁边的老苗子已鼾声如雷，再过去那张床上的娃娃彷佛也已睡着。

可是阿吉却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淌着冷汗。这并不是完全因为身上的伤，也因为他心里的隐痛。

一个落拓潦倒的年轻人，一个连泪都已流尽了的浪子，就像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一样，连根都没有，难道远方还会有人在思念着他，关心着他十他既然能听得见那个人的呼唤，为什么还不回去，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他心里难道有什么悲伤苦痛，不能向人诉说？

不知道。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彷佛有个人坐在他床头，正轻轻的替他擦着汗。

等他看清这个人时，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正照在她乌黑的柔发上。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关怀和悲伤。

阿吉闭上了眼。可是他听得见她的声音："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不怪你。"她居然显得很镇定，因为她也在勉强控制着自己。

此时房子里很静，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

然后阿吉娃娃在针锋相对。

阿吉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做你的事？"

"我不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接着道∶"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到那个地方去了。"

"为什么？"

娃娃忽然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做那种事？"

阿吉盯着她，彷佛很想看透她的心∶"你什么时候决定不去的?"

"今天。"

阿吉闭上了嘴，心里又开始刺痛。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那种事，可是每个人都要生活，都要吃饭。

她是他母亲和哥哥心目中的唯一的希望，她要让他们有肉吃。

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她的放荡和下贱，岂非也正因为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痛，所以在拼命折磨自己，作践自己?可是现在她却已决定不去了，因为她不愿再让他看不起她。

阿吉若是还有泪，现在很可能已流了下来，但他只不过是个浪子。浪子不能有情。

所以他一定要走，一定要离开这里。因为他已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他既不能接受，也不愿伤她的心。

这家人不但给了他生存的机会，也给了他从来末有的温暖和亲情，他绝不能再让他们伤心。

娃娃看着他，彷佛已看透了他的心∶"你是不是又想走了？"

阿吉没有回答，却挥着手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娃娃并没有阻拦他，她知道这个人身子虽不是铁打的，却有股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

她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可是眼睛里已有泪光。

五

阿吉也没有回头。但想不到他还没有走出门，老婆婆就已提着菜篮回来，慈祥的眠睛里带着三分责备，道∶"你不该起来的，我特地去替你买了点肉炖汤，吃得好才有力气，快回去躺在床上等着吃。"

阿吉闭上了眼。浪子真的无情？

所以他忽又用尽全身力气，冲出门去。

但没多久，他经历了老苗子被打，娃娃被韩大奶奶的手下抓回，喊出"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先杀了我吧"，甚至他们的母亲老婆婆不幸被弄死，乃至那些坏人们的代表铁拳阿勇还欺上门来，然后，他一怒震断了阿勇的手，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老婆婆人死不能复生。

所以娃娃刚端起一碗肉汤，眼泪一颗颗滴入了碗里。

而喝汤的老苗子和阿吉也俱落泪。

现在肉汤还在，人却已埋入黄土。这碗汤又有谁忍心吃得下去。

可是她一定要他们吃下去，因为他们需要体力，饿着肚子的人不会有体力。

她擦干了眼泪，才将两碗汤和两个馒头用个木盘盛着捧出厨房。

阿吉还坐在屋的阴影里。

她先送了一碗汤一个馒头去，摆在他面前的桌上。

阿吉没有动，没有开口。娃娃又将木盘捧到他哥哥面前，轻轻道："汤还是热的，你们快吃。"

老苗子道∶"你呢？"

"我……我不，"她真的不饿?一个已有两天一夜水米未进的人会不饿？

她不饿，只因为这已是他们最后的一点食物，只因为他们比她更需要体力。

老苗子撒谎说∶"我的胃口也不好，吃不下这么多，我们一人一半。"他刚想将馒头分一半给她，阿吉忽然站起来道∶"这碗汤给娃娃。"

老苗子立刻大声道∶"不行，那是你的。"

阿吉不理，大步往外走。

娃娃过去拉住他，道；"你要到那里去?"

"出去吃饭。"

娃娃道∶"家里有东西，你为什么要出去吃？"

"因为我不想吃馒头。"

娃娃盯着他，道∶"不想吃馒头想吃什么？是不是想吃铁头？"阿吉闭着嘴。

娃娃的眼泪终于又流下来，柔声道∶“况你，可是，．．．"她泪流如雨，黯然道∶"可是你也该知道，城里都是他们的人，你又何必去送死。"

"就算是去送死，也比在这里等死好。"

夜色凄凉。

无论多么美的夜色，在凄凉的人们眼中看来，也是凄凉的。

最终阿吉走出了贫民窟，杀了反派。

反派身边的竹叶青侥幸未死，但残废了。

夜色凄凉。

无论多么美的夜色，在竹叶青看来，也是凄凉的。

六

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但他不能接受，因为心里还有一个人。

所以他走了。

所以故事的结局反而是残废未死的竹叶青很幸运，因为娃娃选择留在竹叶青身边（而不是杀死他），在照顾这废了双腿眼睛又瞎的竹叶青。

我觉得她虽然“婚姻”不幸，却找回了自尊。

七

看官，这样的小妖精无处不在，那请问文中的她是好是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