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今朝有酒今朝醉”为时下里酒桌上最脍炙人口的谚语大概没错吧。此句出自唐代诗人罗隐的一首七绝《自遣》:“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该诗表达了作者乐观通达、与世无争的情怀的同时,消极的一面也是很明显的:得过且过,苟且偷安,只顾眼前欢乐而不思明日愁苦,明显流露了人生几何当及时行乐的负面情绪。
尽管贡献了一句俗语,但从艺术角度说,此首七绝实在不能算一首好诗,太过直白,大白话似地,缺乏诗的意象嘛。难怪诗作者罗隐十举进士而不第,笔下活儿糙呢,没说的,你不“隠”谁隠。比如说与另一首旨意类似的词作比较起来,分明差了一筹。
这首词就是宋代朱敦儒的《西江月 世事短如春梦》: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以白话译出:
世事短暂,如春梦一般转瞬即逝。人情淡薄,就如秋天朗空上的薄云。不要计较自己的辛勤劳苦,万事本来已命中注定。 有幸遇到三杯美酒,又邂逅了一朵含苞初放的鲜花。短暂的欢乐相聚是如此的亲切,至于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了。
所以呢,一定要抓住眼前的快乐及时享受,浮生若梦,别让它悄悄溜走。
关于朱敦儒,笔者当初也实在有点以“名”“去”人。怎么说呢?不就是老朱家一个敦厚呆板的老夫子嘛,跟需要点艺术灵性和野路子的诗词八竿子打不着呀,有此先入为主,乃至于每泛览宋词,一瞥见朱敦儒索性撂开不顾。直到偶尔遇见这首《西江月》,倦眼一瞭,咦,有点味道呢。一看作者,竟是一直忽略的朱敦儒。
“幸遇三杯美酒,况逢一朵花新”,意思是,茫茫尘世,能遇三俩对脾胃者,开怀对饮一番,毋乃人生快事乎?朝云暮雨,若有妙丽佳人相伴,“玉人为我调琴瑟,颦黛低鬟”,流连花丛,(朱敦儒《西江月 一番海角凄凉梦》),那又是一种何等惬意,胜似神仙般的享乐?兴发美感,使身心愉悦,有什么错吗?
的确没什么错。由于出身优裕,家庭富足,所以朱敦儒早年居洛时,经常狎妓怡游,红颜知己自然少不了。其在后来所写的词中,曾对这段浪漫快乐的生活做过深情的回忆。在《雨中花》中写道:“故国当年得意,射麋上苑,走马长楸。对葱葱佳气,赤县神州。好景何曾虚过?胜友是处相留。向伊川雪夜,洛浦花朝,占断狂游。”在《临江仙》中写道:“生长西都(洛阳)逢化日,行歌不记流年。花间相过酒家眠。乘风游二室,弄雪过三川。”词中提及的伊川、洛浦二室(嵩山的太室峰、少室峰)、三川(伊水、洛水、黄河,泛指河洛大地)都是洛阳一带的山水胜地。“肠断红蕉花晚、水西流”(《沙塞子 万里飘零南越》),哈,大半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以现在的话说就是:一爱美人,二喜游历。嗯,真不能算错,甚至可算一个“优”点。诗人也罢,词客也罢,曲家也罢,离开了这两桩事,就等于失去了艺术灵感的浸润,乃至于不堪卒读,苍白得像个瘪三嘛。
如此看来,朱敦儒其人可真是既不“敦”也不“儒”,而是一位很接地气的主儿。多亏发现得早,否则可能会继续陌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