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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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我已经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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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简陋的屋子里,排气扇不停的转着,周围的墙和地下都是用水泥糊的,有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人。
现在正是傍晚八点半,爷爷放京剧的收音机忽然停了,阴测测地放了一条不吉利的消息:
“十一月二十一日晚,周港一带被不明分子袭击,多人受伤...”
也就这一句话的事儿,我爷爷觉得奇怪极了,朝着我这屋喊:“哎,伍啊,你来看看这是咋啦!”
“爷,咋啦?”
“你来看看嘛!它说的,我也不懂啊!”
爷爷年纪大了,真是老糊涂了。
“爷,你还记得周港是什么地方么”
“周港啊...”爷爷愣了愣,若有所思“怎么这么熟悉呢”
“周港是您当初捡到我的地方啊”
他恍然大悟“啊,爷爷老了,记不清楚了,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了——你不提爷爷也忘了,你都这么大了,媳妇都没取呢
我枕头下面有一个存折....”
“不用了,爷爷”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内心满是感动“我想起来一点事,要先出去一趟,爷爷不用等我了,早点睡吧”
“出了什么事呢,让你这么着急”
“不是什么大事,您不用担心,收音机放您床头了,修好的,我要出去了”
“哎,那你路上慢点”
——“砰”
爷爷独自坐着,叹了一口气,努力的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床边,没有躺下,也没有动静。
夜深了,我估计现在已经九点了。
深沉的月光打在地上,也没觉得有多亮,天真是冷了,很多人戴起手套和围巾,我只能把手缩在袖子里,把自己能省出来的钱全都给爷爷。
仅仅只够我们两个人生活,如此拮据。
我没有骑车,徒步走在去周港的街上。
记得当年我也是走在这条路上,被打的遍体鳞伤,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带头打我的人,他姓郭,他根本配不上他名字里的“旭”字。
他是黑暗,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家一直都很穷,买不起好的,偶尔开一次荤,也能让我开心个大半年。我好不容易得来的钱都让他抢了去,让我每天都吃不饱,当家里需要用钱的时候,我又一分都拿不出来。他抢了我很多钱,虽然没有把我抢到花不起钱的地步,可是
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呢?
也是因为他这强势的性子,学校里的人和他称兄道弟,一个个都叫他“郭哥”,其实大家背地里都暗暗叫他“郭王八”,因为他就像个王八。
在我看来,他不比我强多少。
来学校不是好好学习,而是为了欺负别人,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值得他人尊重,况且他还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对我这个他看不顺眼的人,自然要多多“照拂”,他所指的“照拂”,是指每天下学都在我必经之路上堵我,抢我的钱。
每次我都是被迫“自愿”给他。其实不是的,如果我不给他,恐怕我就要被打死了。一开始我是准备——宁愿被他打死,我也不会把钱交给他。
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不敢背负人命,他只能折磨我,一点点击溃我的身体和心理。一个小混混,你指望他有什么更细腻的招数呢?撑死只是一个升级版的杀人诛心。
也是因为他是个小混混,所以下手不知轻重,那些和他拉帮结派的人,也对他避而远之。
我不一样,恐怕我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天他下手狠了些,我也没把钱交出去。最后他还是抢走了我的钱,啐了我一口,对我破口大骂,骂累了,就走了。
我躺在地上,只剩下了一口气。甚至连气都喘不过来。身体很多地方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可能都不是骨折那么简单。小腹和腰被用劲踢了很多下,但也只是淤青而已。真正的伤,伤在心里。我的头也很疼,大脑可能是在流血吧。我的眼睛也在流泪。
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可是爷爷买报纸回来,救了我。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日复一日,我多了牵挂的人,牵挂的事,牵挂着的一切都改变了模样。
转眼间几年过去了,他没考上什么好的学校,也辍了学,如我所料,几个月前我又见到了他。
愤怒真的能使人发疯,仇恨却能给人力量。
我胆小了一辈子,唯独咽不下这口气。
几个月前,我就已经制定好了一个计划,联合我见过的,关系比较不错的一个女子制造一次动乱,无声无息的了解一些事。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现在看来,我要去验收成果了。那女子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一雪前耻,亲自收尸。
所以我们约定在酒店里,这也是她的主意。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个聪明的人呢,她改进了我计划中所有的缺陷,现在,可以说,这个计划是滴水不漏了。
并且我们也约定好了,如果我在酒店见到了她,说明她已经动手,一切都会按照计划发展的。
见她之前,我随手买了一束郁金香,而她早就在那儿了。
目送我的到来,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将郁金香送给了她,她便笑貌如花,轻轻接过,轻松地趴在我耳边说:“他已经死了。”
我也笑。她枕在我肩上,像是喝多了酒,眼睛里的星星闪闪发光,不应时的说着疯话大笑:“我亲自动的手”
我知道,那是复仇的快感。我们在复仇中失控了。
我们都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