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杂货店青春散文

那个我最想念的男孩,最后锒铛入狱

2018-09-06  本文已影响55人  晚霞消失的时候

                (一)友谊

你曾在谁的脸上看见预兆他命运的表情吗?

我看见过。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我路过一条寂静的街道,在一片夏蝉的鸣叫声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宾馆里大摇大摆地晃了出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嬉笑地看着我,以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站立在我面前,他说:“我要上到她怀孕。”随后,我看到一个女子慢悠悠走到他的身边,那时我并不知道是刚刚结束的情欲使她面色潮红。

现在我回想起当时他的表情,一个初三男孩不应出现的表情,多少年后再仔细咀嚼其中的意味,那嘴角悬挂着的高傲的笑容,那眼睛里散发的咄咄逼人的快意,那满脸无所谓的悠然自得,都将他未来命运的气息开玩笑似地泼洒在刺眼的阳光里。

那个我最想念的男孩,最后锒铛入狱

我是怎么认识他的?

好像是因为一次打架。那时还是小学,他和我的朋友为一个女孩子在校门口大打出手,戏剧性的是两人后来组成了统一战线,结成盟友,由此发展出友谊,我也随朋友与他发展出了不可破坏不可亵渎的友谊。

他是一个极讲义气的男孩,他身上的义气来自于他从小向往的侠客梦想。他常在放学的路上声情并茂地讲述他为期不长的刀客生涯。他说,他曾成立了一个小刀帮,帮派声势浩大,每个帮众身上随时揣着一把折叠小刀。小刀帮横行学校,虽无人理睬他们,但他们自己却在心中造成一种威风凛凛的假象,傻乎乎地以为小刀帮统治了全校江湖。帮费由他一人筹集,每个成员每个礼拜可从他那领取一块钱。他的帮众只要一拿到钱,就会立马扔掉小刀,挥舞着书包欢呼雀跃地冲向小卖部。他遗憾地说,在他爸妈给他断绝零花钱的那一个月,小刀帮人心涣散,最终走向了覆灭。我看到他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眼睛里充满了对往昔风云岁月的自豪和感慨。

那时,他总是我们三个冲在最前面的人,他几乎以一己之力充当起保护者的角色。我的脑海中时常浮现这样的画面,他扬起手中的乒乓球拍,像一头野牛一样和前来抢占乒乓球桌的六年级大个子对峙。他会愤怒地吼道:“滚开!这老子的桌!”几个大个子显然意想不到他的气焰如此强盛,却不想丢了面子,一言不发地用行动抢占球桌,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悠哉悠哉地在桌上打起球来。我和朋友面对这群大个子束手无策,他却挥舞起手中的球拍将他们的球奋力扇到远处。大个子愤怒地揪起他的衣领,扬言要弄死他,他显得十分镇静,扬起球拍对着那支伸过来的手臂猛的一砍。大个子痛地嗷嗷乱叫,其余两个大个子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嗷嗷直叫的大个子捂着他的手,眼睛狠狠地剜着他,留下一句“你小子等着”便仓皇地离开了。他立在夕阳下不屑地笑,他的背后是金色浸染的天空,充当了一个少年壮丽的背景。

那个我最想念的男孩,最后锒铛入狱

我对他也有保护,只是方式不同。他小学时就脾气火爆,我常常在他怒火中烧的时候拉住他,劝他冷静,劝他忍。他的脾气火爆到什么程度呢?有时别人在路上无意间撞到他,他的眼睛便直直盯着那人,嘴里骂一句就要上前动手。我会一把拉住他,摇头示意他别去。我平息过他很多次类似的暴怒,从中化解了不少不必要的争执,他在每次被我制止后都会长叹一气:“兄弟,你可是真能忍啊!”那时我的成绩好,所以经常抓着他给他辅导。他侠客般的威风凛凛在作业本面前荡然无存,他一手攥着笔,一手抓耳挠腮,一张脸像极了一个泄气的皮球,他嘴里念念有词:“我还是不适合动脑子。”

在一个强调文明和教育的小学,他太过张扬和显眼,以至于成为老师们的众矢之的。我记得班主任曾经找我谈过话,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跟他天天走在一起,容易学坏。”班主任怎么能阻挡我对友谊的渴求呢?于是,我义愤填膺地将班主任想要拆散我俩友谊的言论告诉了他,他的举动使我至今难忘。

当时他听过之后,一张正常的脸立时涨得通红,嘴角微微抽动,一片闪闪的泪光含在眼中。他提着拳头就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像是寻人报仇。我赶忙拉住他,却被他一使劲就甩开了。他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脚一脚踏得楼好像都摇摇欲坠,我看着他绷紧而颤抖的背影,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在极速狂跳。他像一头无人可当的野兽,气势汹汹地朝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我惊恐万分,知道这回大事不妙,连忙过去拉住他,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一把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轰”的一声门弹在墙上,所有老师抬起头。一阵吓人的安静。突然,我听到他动人心魄的嘶吼:“你凭什么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他走出来的时候,整张脸被眼泪糟蹋得不成样子,泪流满面的他身子不住地颤抖。他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独自一人离开了。

当天晚上,我收到他给我发的短信:我会改变。

我的心里一阵感动,回道:兄弟,别太在意。

我时常想,他要是真的改变了,还会不会沿着错误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呢?可那还是真正的他吗?我想到了一个很高深的词——宿命。

他为我牺牲很多,以前我浑然不知,直到现在我才渐渐明白当时他对这份友谊的付出。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放学,他都陪我一步步走回家去后,再搭乘公交车独自回自己家。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本就能在校门口搭车,却陪我绕着远路,搭乘需要转乘的公交车回家。每个周末,我对篮球执拗的热爱使我宁愿在酷夏的晌午来到篮球场,而他依然陪伴我,我忘不掉他奔跑在阳光下,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朝我挥手跑来的情景。随后,他与我一同在烈日下拍打篮球,挥洒象征友谊的汗水。我一直以为他对篮球有着与我同等的热爱,直到小学毕业那天我才醒悟,那时他随口一说:“我其实不太喜欢打篮球。”

小学毕业后,我们约好上同一所初中,但由于父母的原因,我们选择了不同的学校。

初中伊始,我就在无形中伤害了他。初中时我的班主任是个严厉的人,他不喜欢看到外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找自己的学生。当他骑着自行车赶来我的学校与我相会时,他站在我班级的门口往里张望,我怕班主任看到有外校人来找我,就急忙让他到没人的远处等我。

他向我投来复杂的眼神,那时我不懂其中的含义,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转身推车离去时的背影有多么落寞和孤独。自此,他没有再来我的学校找过我。而让我一直愧疚的是,我并没有在我们的友谊破碎之前去找过他,哪怕只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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