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渡 森林和雌鹿

这是一座森林，由一切不是绿色的、冰冷、粗糙的东西构成的森林，森林里住着的是一群尘土，可以随意被掸走，慢慢的落在没有生机的地面，被踩踏也毫无所谓。曾经在一处没有尘土的地方生长着一颗草，没人知道这颗草会在接下来的时间有什么结果，也许会被铲掉，或者被其他什么给吃了。

在破败的火车站旁边的小胡同里，到了夜晚变得黑暗且寒冷的时候，鹿都会出来觅食，鹿叫米兰，她的胳膊和腿都很修长，还有她的脖子，雪白、昂着，带着红印子，头发不长，到了肩膀又没有披在上面，也不像瀑布，甚至有些凌乱，从南边吹来的风从来不抚摸她，因为她卖的是笑和身体。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因为她似乎是无意中就出现的，一个本不该有女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女人。看见她的人都想睡她，仅仅是欲望的睡法，把她按在不是绿色的、冰冷、粗糙的墙壁上自己变成野兽。

在这座森林里有的是野兽，他们有的在天上飞，有的在地上跑，还有的最擅长蛊惑，盘踞在暗处发出“嘶嘶”的声音，偶尔会从苹果树的树梢上探出头来，他们的视觉不好，甚至没有眼皮，但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们可以感受到温度，即使在这样一个不是绿色的、冰冷、粗糙的森林里，但可惜的是，他们能感受到的温度都是猎物，他们会缠住有温度的东西，折磨的喘不上气，然后张开看似不大的，却又因欲望驱使可以吞食一切的口，把有温度的东西吞噬掉。

“多少钱？”

“你看着给吧。”

“加个微信？”

“你还是给我现金吧。”

“可我这只带了三百。”

“够了。”

她走在前面，纤长的手拉着我的一根手指，往森林更黑暗的深处走去，她身上的香味被从南边吹来的风带到我的鼻腔里，这味道让我心跳的很快，像是性高潮的时的兴奋，像是她把一切散落在森林里，没有绿色的森林，她的脚和地面相互挤压着细细的鞋跟，传来阵阵并不是坠落的枯枝断裂的枯枝断裂声。

鹿在森林里会被怎样猎杀？

她走在前面像只优雅的雌鹿，即使是在黑暗的地方也能感觉她每一步都迈得轻盈，不是猫的轻盈，因为有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她的香味会让人有种想和她一样昂起脖子的感觉，可就算是昂起脖子，森林的上空也没有半点星星，深林中并非满是迷雾，什么都能看清楚，但是就是有一片云，也不是乌云，让人看不见天空。雌鹿的身体是怎样的，她脱下所有遮盖自己身体的东西，是冰冷森林里有温度的东西。冰冷的东西可以通过降低温度的方法麻痹一切，然后把活的变成死的。也许我是一个即将死在森林里的、以为自己会成为野兽的东西，意外的又被雌鹿温暖的身体救了回来。那么我到底是什么？她温暖的身体会让我变成什么？从她温暖的怀里出来后我又是什么？是野兽，还是自以为是野兽的盘踞在暗处发出“嘶嘶”的声音什么东西。

我不确定一切，不论是我，还是森林还是雌鹿。

 也许是看着有眼缘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米兰似乎对我有着独特的兴趣，日子长了一个不知道是自己是什么的东西就加了雌鹿的微信，从此米兰和我的关系界线变得模糊，似乎在人类语言中没有可以用来形容这种关系的词汇，就算有也是胡乱的强制命名，或者是已知词汇叠加出来的，而这就是森林的特性，强制的，甚至非暴力的，所有的东西你一嘴我一嘴的，叠加出一个看似有道理又会被无数次扭曲的名词。

和米兰在一起的日子是在森林中最快乐的日子，她的温度不仅仅只有身体，还有一切被她碰触过的东西，别说是做爱，就算是被她纤长的手拉着一根手指都会被她的温度侵染。似乎她走在深林冰冷的地面上的时候，她的踩过的地方也能生花朵和绿色的植被来。

要是米兰能走遍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是不是这座森林就会变得温暖起来？

森林里，雌鹿走过的地方都会生出花朵和绿色的植被，她修长腿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会吸引周围一切生物的目光，森林上空的云会眷顾她，给她透出一个孔让阳光照射着她走过的地方，那些花会得以存活、盛开，这些地方会慢慢的变得有生机，绿色的植被缓缓蔓延，也不怕寒冷，因为寒冷过后，花朵上会沾着露珠，就像他们会笑，挺过严寒露出的笑容，流出泪水。雌鹿就在前面走着，我就跟在她后面，她的背影婀娜，带着柔和的色彩。从南边吹来的风依旧不会抚摸她，但是却会被她抚摸，然后带着她的温度抚摸着森林的一切。慢慢的一些东西都跟了上来，它们看着米兰的背影，享受这带着温度的、从南边吹来的风，这些东西低下头，不是为了表达它们已经没有了的情感，。它们看着雌鹿走过的、生出植被的地方，张开嘴，慢慢的蚕食一切。

雌鹿走不动的，缓缓的坐下，她转过头看去，森林还是那个样子，一切都不是绿色的和冰冷的和粗糙的。我站在那看着她，手里拿着猎枪嘴里叼着烟斗，我的头顶依旧顶着那不透光的云，我能感知深林里的一切，我有清晰的头脑，还有手里的猎枪，我从一个自以为是野兽的盘踞在暗处发出“嘶嘶”的声音东西变成了一个绅士。

米兰走了，她甚至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就走了。她带着温度出现在森林，走的时候却一点温度也没有留下。森林恢复成原状，变得冰冷，没有温度，没有绿色，没有雌鹿，甚至雌鹿走过的地方留下的花朵也被那些跟上来的东西蚕食殆尽。

人们都说在森林里偶尔会出现一个或几个与其他野兽不一样的野兽，他们手里拿着猎枪嘴里叼着烟斗，他们用两条腿行走，脚踩在地上没有声音，他们有着恐怖的能力，他们可以用猎枪在很远的地方杀死一个有生命的东西，用在森林里杀戮的方法让自己得到快乐。据说这些野兽的祖先和那些最擅长蛊惑，盘踞在暗处发出“嘶嘶”声音的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有人说这些野兽实际上是那些东西变化而来的，他们喜欢摧毁美好的事物，比如说鹿，他们就喜欢猎杀鹿，把鹿的头砍下来，装在一块木板上，挂在墙上。但是在森林里，鹿也同样会被其他野兽用五花八门的手段猎杀，就算是不吃肉的野兽也会把鹿走过的地方生出的花朵植被蚕食殆尽。

没人知道米兰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鹿在森林里会被怎样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