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随笔：从前慢

文/王少明

三月桃花挂新枝，拂堤杨柳正抽丝。

春暖花开之际，电视节目《朗读者》如火如荼的播出，让人们重新的感受那些最熟悉的文化与情感载体，书信再次点燃观众们的兴趣，

在新媒体时代，即时通讯工具如肆虐的洪水，已经将书信这种交流方式冲刷殆尽。人们可以同时的在线上互相的联系也是垂手可得，然而人们却大多是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最后化作即时通讯工具中的一个又一个闪动的小红点。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正像诗人木心的《从前慢》这首小诗一样，朴实而恬静的文字，透出人性朴素、浪漫、耐性、果决，这种从前的慢节奏与越来越快的时代脚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从前慢转化成了一种朴素的精致，一种生命的哲学。

从前的车、马、邮件都慢，而现在车、马、邮件都不见了，是速度越来越快的高铁、动车，是人们手机中的即时通讯工具，一切都是在与时间赛跑，一切都在提速。在人们极大的拓宽了生命的宽度以及拓展了交流方式后，却更少有时间与内心相处，于是便又忆起从前的慢，从前的好。

读书的时候，每逢寒暑假都要坐火车去上学。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二十四小时的车程。这绿皮内燃机火车很慢，而且几乎是小站也要停靠，走走停停。

当时上学，也没有着急的事情，尤其是在夏季，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在白天火车行在北京附近，这里的植被覆盖率高，绿意葱葱，时而能看见不远处长城的蜿蜒曲折，时而有穿过开阔地带，远处的水域上吹来阵阵的凉风。

在夜晚的时候，当火车穿越一个一个隧道，从忽而阴暗的山洞穿出，外面的小城霓虹闪闪，望着窗外，恍若梦境，感觉像是开启一段旅行。

火车车轮的铿锵之声，犹如击大地之鼓，让人在未知的风景中有着未知的趣味。

工作后，到读书的城市培训，通常是培训3天，但是如果坐火车，在路上就得两三天，只能乘机，大概一小时左右就到达了。但是再也听不到火车车轮击打大地之脉铿锵有力的音符，再没有了沿途让人欣喜的风景，也没有在火车上形色各异的人热烈的交谈，也就听不到每到一小站，站台上的人用各地的方言在喊着“啤酒、饮料、矿泉水”。

速度是快了，终点就是抵达，但是这一路也就缺乏了很多趣事和回忆，真的是为了到达而到达。

我们所居住的城市也在修建高铁的站点，建成后进京的时间为一个半小时左右，而现在的火车需要12小时才能到达北京，高铁的开通带来的便捷不言而喻。

在人们欢欣鼓舞的时候，慢火车依然穿行在草原上，即使慢也有它存在的理由。

在草原上的内燃机火车还很多，从通辽到乌兰察布，从大阪到呼和浩特，这种绿皮火车给百姓的出行带来极大的便利，慢火车穿过人口密集的地区都会有站点的设置，身处在牧区深处的百姓也可以坐上火车，而且火车便于人们携带大量的生产和生活用品，票价很便宜。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由于积雪，公路封路，客车不能通行的时候，火车大多数是可以通行的。

短距离的乘坐火车，几元钱的票价就能坐到，大多的百姓并不是需要更快的速度，因为他们通常不会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很多的农牧民坐上火车唠唠家常，看看风景也就到站吧了。

在草原深处的这些慢火车相较于高铁来说，更符合当地农牧民的日常生活需求。

现在的高铁的速度越来越快，人们不禁感叹，快的看不清窗外的风景，快的来不及喝一杯茶，快得不再有过夜车。

现在的大多事物几乎不需要人们等待，人们吃着快餐，住着快捷酒店，时间和效率显的是如此重要。人们的交流更加便捷，有各种通讯工具、即时交流软件，然而人们却少了那份等待的心情和等待的美好。

想一想十几年之前，书信还是人们主要的远程交流方式，那时邮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的。书信的内容丰富，能够保存下来，而且手写的字迹，让人能感觉到文字的温度。

大多名人的书信里包含着做人、做事的道理，在教育子女的同时，也给今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我们所熟知有很多流传至今的名人书信，如傅雷家书、曾国藩家书等。

曾国藩从湖南的荷叶塘走出来，由最初的五千湘军发展到后来的十万湘军，也由最初的对太平天国的战争失败转而捷报连连，最终摧毁了天平天国运动。

这时威震朝野、功高盖主的曾国藩审时度势，自裁羽翼。就是这样一位公事繁忙的晚清名臣，十分重视家庭教育，不但对自己的儿女，包括对自己的弟弟，都有家书往来，在信中事无巨细，言辞中肯。

在攻下天平天国的伪都城时，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功不可没，但是当时清政府对于把持兵权的汉人存在着较强的戒备心，曾国荃便上报朝廷回乡养病。

曾国藩念及弟弟的功劳和在战争中所受之苦，又想到他还年轻，将来还有一番大作为。曾国荃指挥作战能力很强，在读书上要差一些。于是在自己认为经典的书籍，如《红楼梦》、《阅微草堂笔记》等书，亲笔加以注释和详解，以供弟弟读书之用。

在与太平天国作战期间，曾国藩经常写家书给自己的儿子，大到考取功名、为人处事，小到修身养性、生活起居，无一不是金玉良言。也为后世之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且引其中劝勉儿子读书的一段话：

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见识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书信于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些许的记忆，都有着关于书信的二三事。

记得读初中时，那时的通信工具还基本上是书信，尽管当时已经有了可以别在腰上或装在兜里的砖头大小的手机，但是并未普及。

人们主要用书信来远程交流。书信不但具有着仪式感，而且能够深度交流，在写信时，按照写信的格式和要求，认认真真的书写。信的内容更是丰富多彩的，可以是一封家书，也可以是朋友间相互的交流。

总之，书信的内容可以包罗万象，而且提起笔来，摊开信纸，静静的写信，自然心里的想法会尽情的流露，时而有所感悟写入其中，时而有文采的句子突然出现，其实写信在那时也是一种享受的过程，在同别人对话之时，也可能是同自己的心灵对话。

估计在那个年代，书信写的好的人，文章写的也不会太差。经常的写书信，锻炼了文字的能力。

在我们读高中的时候，书信依然有着沟通的优势，那时写的字还算可以，偶尔替别人代笔抄写情书，看到句子不通之处，便帮忙修改一下。在一笔一划的抄写好后，请求帮忙的人，自然要请喝汽水以示谢意。

于是班级里的一小撮人到校园门口的商店，正在追求伟大爱情的同学也难得的大方起来，打开一箱汽水，那时的汽水5毛钱一瓶，容量很小，但是气挺冲，大家嬉笑着豪饮之后，打着饱嗝散去，至于后来书信有没有发挥它的作用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懵懂的少年对于所谓爱情的分分合合，也就无人在意了，但是那散发着香味的信纸，苦思冥想之后依然青涩的诗句，虽然是为别人作嫁衣裳，却是在记忆里依然鲜活。

当时所抄写的那些情书在今天那些年龄相仿的孩子看来，是否是不可思议的呢，因为他们追求所谓的爱情方式可能是在微信或陌陌上的寥寥数语。

古人的沟通是优雅庄重的，今人显得直白粗陋了许多。如果是表达思念，今人通常会说“想你”，而古人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亦或是“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对于表达分别，今人通常会说“再见”，而古人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亦或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对于表达等待，今人更多的是微信中烦躁、发狂的表情包，而“云中谁寄锦书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悠长等待和对文字的珍重，何其难得。

互联网文化对书信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起初的电子邮件，现在的微博、微信等及时通讯工具，不但拓宽了信息交流的渠道，而且具有着快捷的优势，一封书信会被一段话取代，一段话会被一句话取代，一句话会被一个表情包取代。而费心费力、庄重严肃的书写书信的时代就已一去不复返了。

尽管现在电视的节目《见字如面》、《朗读者》，能让观众重温书信时代的美好，重拾书信年代的回忆，感受手写书信的温度，在科技和互联网飞速发展的今天，缺少书信存在的土壤，那些美丽的邮票也不具有了使用价值，是否只能成为收藏品。

现实让从前的慢生活变成了美好的回忆，鸿雁传书，鱼兼尺素已不复存在，但是书信对人生的思考，对孩子的期许，对家人的深情，那些纠结与顿悟、忧愁与喜悦，远比快餐式的网络文字、即时性的交流文字更加丰富饱满、生机蓬勃。

一切慢的事物也终将会消失，也许就像村口弃用的水井，屋后遗弃的磨盘，那些消失的物件也许深藏着每个人曾经美好的记忆，但是依然存在又不合时宜。

尽管如此，有些慢生活的方式，我们还是希望能消失的慢些。

（201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