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文品•征文】||鸟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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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边那个小黑点，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我依然像个木头人般站在屋顶，任凭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
半个月前，我放学回家。在门口的大树下，看到一只灰色的鸟。它的身长大约三十多厘米，嘴和脚是黑色的，翅膀和长长的尾巴呈灰蓝色，羽毛的顶端有白色的斑点。
它看到我走近了，扑棱着翅膀往旁边跳了一下，身子一歪，一对惊恐的眼睛警觉地盯着我。
我慢慢地蹲下身看它，发现它的左翅和左腿受伤了，流出的血染红了边上的羽毛。我放下书包，试图抱起它。它又挣扎着往后躲，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别害怕啊，我不会害你的。”我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蹑手蹑脚地向它挪过去。我抓到了它，轻轻把它抱起来。它在我怀里挣扎着，扯着脖子叫着，一声紧似一声，那个叫声，好像是害怕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表达。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它往家里走，也许是觉得它的挣扎是徒劳的，也许是发现我确实没有恶意，它终于老实了。
“爷爷，我捡到一只鸟，它受伤了，怎么办？”
戴着老花镜的爷爷正在看报纸，听到我喊他，扭过头来，把眼镜拉到鼻梁下面，露出一双狐疑的眼睛，活像个古代当铺里的账房先生。
“哦，这是只灰喜鹊，把它给我，你去拿我的药箱。”
爷爷给小鸟仔细检查了一下，用棉签在它的翅膀根处和左腿的伤口上涂了红药水。涂的时候，可能是有点痛，它的脖子一缩一缩的。
“它的腿骨折了，得固定一下，你去找个冰棍的棍来。”
爷爷把冰棍棍折断，用小刀削成三厘米长半厘米宽，边缘很光滑的扁片状，又用酒精擦拭了一遍。
“玉儿你帮我抱着它。”我双手拢着它的身体，爷爷用医用胶布把木片和它的腿缠绕起来。
它好像知道了我们在帮助它，很顺从地在我手里，不动也不叫。还用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惊恐。
爷爷找来他以前养鹦鹉的鸟笼，把这只灰喜鹊放进去，还抓了一把黄豆放在食盒里。
“今天太晚了，就让它吃这个吧，明天得去给它抓点蚂蚱，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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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放了学，就拉起好朋友云芳跑到村头的草地里抓蚂蚱。当时正值夏末，蚂蚱很多，我们用手抓，用外衣扑，还用书包砸，不一会就抓了满满一瓶。
绿色的灰色的大大小小的蚂蚱在瓶子里蹦跳着，蠕动着，他们的身体不时地碰撞在一起，互相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带着战利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径直冲进爷爷的书房，气喘吁吁地来到鸟笼跟前。
“爷爷，我抓了蚂蚱，我要喂它。”我打开瓶盖，倒出一只绿色的蚂蚱扔进鸟笼里，我昨晚想了好久，给灰喜鹊起了个名字叫小灰。
小灰看了一眼，刚要用嘴巴啄住，不料蚂蚱一跳，逃开了，鸟笼对于小灰来说有点小，转不开身，等它转过身再次啄那只蚂蚱时，蚂蚱又跳开了。我急得直跺脚，“怎么办？它吃不到！”
爷爷从我手里拿过瓶子，倒出一只灰色的蚂蚱，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它的尾巴，从鸟笼的缝隙伸进去。小灰转过来，一下子叼住了蚂蚱，爷爷才松开手。
“这样喂它，才能吃到啊！”小灰的嘴吧一张一合了三四次，就把蚂蚱吞下去了。
“会了会了，我来喂它。”我从爷爷手中夺过瓶子，学着爷爷的样子，接连喂了它三只大蚂蚱。
“别喂了，别撑坏了它。”
“鸟也会撑坏吗？它不知道吃饱了呀？”
“当然，鸟跟你一样，遇到好吃的也会傻吃。”
“哈哈哈！”
我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小灰，来喂它吃蚂蚱，喝水。爷爷也按时给它换药，包扎。
它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恢复了健康，翅膀根处受伤的地方，长出了新的羽毛，细细的，软软的，浑身油亮油亮的，发出好看的光泽，身体也胖了一些，本来就不大的鸟笼更显得狭小了。
它一听到我回来，就咕噜咕噜地冲我叫，眼睛放光地看着我，似乎在欢迎我回家。我有时候会把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它光滑的羽毛，或用脸蹭着它的背，它温顺乖巧地趴在我手上，任凭我摆弄，似乎很享受这份爱抚。
我会悄悄地跟它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比如我又抄了同桌的作业，云芳被老师请了家长，王峰跟赵勇打架了等等。小灰总静静地听着，有时还用叫声回应我一下，我感觉它能听懂我的话，把它当做了知己。
但是，只要它听到窗外有鸟叫，就会伸长脖子探着头，眼睛追随着声音，大声地叫起来，还会试图从我的身上飞走，它的眼神里流露出哀伤。
“玉儿，爷爷跟你商量个事。”
“好。”我继续跟小灰聊天，头都没抬。
“小灰的伤好了，咱家的鸟笼快要装不下它了。”
“那咱们去给它买个大点的鸟笼吧。”
“爷爷知道你喜欢它，可你知道它喜欢什么吗？”
我疑惑地摇了摇头，预感到事情不妙，把小灰抱紧了一些，抬起眼睛紧张地看着爷爷。
“这是一只灰喜鹊，它不是鹦鹉，不应该养在家里。它属于大自然，蓝天白云、山间树林才是它的家。我们应该送它回家。”
“我不！”爷爷的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流成了河，流了小灰一身，我用衣袖给它擦着。
爷爷不再说话，而是轻轻地把一本书递到我的眼前，扶着我的肩膀。
“看看这本书吧，看完了你就懂了。”我赌气地把脸扭向一边，不再理他。爷爷出去了，我收起眼泪，把小灰放回笼里，拿起了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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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鸟的天空》，作者是英国的爱德华•格雷。书中用诗一样的语言描绘了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在枝头快乐欢唱的野生鸟类，它们生动的生活场景跃然眼前，栩栩如生，那些漂亮的插图更是让我陶醉其中。
我想起小灰自从被关进鸟笼，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总是不停地呼叫，“咕噜咕噜”，凄厉而哀伤，原来那是希望自由的呼唤。我终于理解了爷爷的苦心，虽然不舍，还是答应，把本该属于小灰的自由还给它。
周六的早晨，我又喂了小灰一次蚂蚱，就和爷爷提着鸟笼爬上了屋顶。我把它抱出来，用脸摩挲着它光滑的羽毛，还亲吻了它的头和背。
“小灰，你飞吧，我知道，你属于蓝天，你应该回到你的家。”
我双手托着它，高高地举起，它愣了几秒，才展开翅膀飞了起来。但它并没有飞走，而是围着我的头顶一圈圈盘旋。我的手向它挥舞着。
“飞吧飞吧，不要害怕。”
它终于起飞了，向着东方那轮火红的太阳飞去，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开始还能看到它在扑棱翅膀，渐渐地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的眼睛又酸又痛，眼泪流过了我的脖子，前胸，我浑然不觉，双脚早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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