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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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37期“牢”主题活动。
初夏，清晨五点多。
楼下邻居养的鸟儿已经“叽叽喳喳”地叫着，利为民坐在自家的阳台里，看着远处的龙湾河。
晨风轻轻地吹着，湖面泛起雾蓝色的波光。
渐渐地，海平线的位置出现一道金光，所到之处，把雾蓝色的波光变成金黄色，熠熠生辉，璀璨星河。
每每这种太阳将升未升的时候，他会有种疑惑，这到底是日出还是日落？
直至天边大亮，他又恍然大悟，这是日出。
王秀琴睁眼的时候没看到利为民，她爬起身来，刚走到客厅，果然看到他坐在阳台发呆。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过去，嘴里忍不住叨叨，“我说你这人就是辛苦命，都退休了，就不能睡会懒觉，起这么早能干嘛？”
利为民头头也不回，“你爱睡就自己睡。”
“你倒是让我睡呀。”王秀琴吐槽，“一早就把空调关了，这么热的天，我能睡得着吗？”
“电费很贵的，你这人思想觉悟真是越来越低，都铺张浪费了。”
王秀琴被他气笑，“我要是在微信群上面说你每天夜里三点前肯定要关空调，看下有没有人说思想觉悟高？”
“懒得跟你说。”利为民说不过她，直接转移话题，“我给你发了个链接，赶紧给我砍一刀。”
“你能不能不要再买那些垃圾回家了？”王秀琴没好气地说：“你这人就不应该退休，应该在牢里一直‘关’到老。”
她不再管他，进了洗手间洗漱。
利为民冷哼一声，翻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他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单位的工作群，最后才幡然醒悟，他已经退休退群了。
倒是有几个他跟老同事建的非工作群，估计大家最近都在封闭执勤，群里没人说话。
王秀琴收拾好自己，出来便走到厨房做早饭。
她瞥了一眼还在“静坐”的利为民，最后还是从橱柜里拿出意大利面，这是他爱吃的。
虽然她爱吐槽他，但也知道这人刚退休，心里空落落的，毕竟已经“坐”了48年“牢”。
没错，利为民是个狱警，从18岁高中毕业，跟着他爸从部队转业回家乡东市，来到最南面的林石镇，入职市监狱，成为了一名狱警。
一入“牢”里深似海，他这一干就是一辈子。
因为早餐是自己喜欢的意大利面，利为民的心情好了一些。
王秀琴看他姿态惬意地翻着报纸，趁机说道：“星儿昨晚给我转了两万块，说让咱俩报个团，出去走走。”
“不去。”利为民头也不抬，“两万块能买多少菜了，干嘛费那个钱？”
王秀琴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可这下他扯到买菜钱，她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他一个月近一万块的退休金，她也有几千，儿子博士后毕业去了香港，年薪一百多万。楼上老张家两口子加起来退休工资八千不到，儿子就一普通打工仔，可人家今天去这里吃，明天去那里玩，日子过得比他们滋润多了。
“你该不会又想拿钱去补贴那些人的家属吧？”王秀琴一双眼盯着他，“你已经退休了，跟他们没有关系，不对，你本来就没有义务……”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铃突然响了。
“去开门。”他趁机熄火。
王秋琴又端着她那大方善良的人设，只能忿忿起身，但在开门前已经调整好情绪。
“你们……这是找谁呢？”王秋琴看着门口站着四个大男人，年纪从二三十岁到四五十岁都有。
为首的男人拘谨地笑了笑，道：“你好！请问利警官在家吗？”
“你们谁呀？”从听到王秋琴不认识门外的人时，利为民已经站起身来朝大门口走去。
男人看到利为民，一边兴奋地笑着，一边伸手指着自己，“利警官，我是林大秋，十五年前在林石监狱。”
利为民不太认得这个中年男人，但听到林石监狱，想没想就打开了门。
紧接着，剩下的三个男人忙不迭地介绍自己，清一色都是在林石监狱待过的。
当了48年狱警，他已经不记得见过多少犯人，很多人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眼前的几个人，他也记忆模糊，但从他们诉说的点滴中，他还能想起一二。
这四个男人都是当初在监狱中被他感化或者被他帮助过的，当年离开刑满释放的时候，他们也跟利为民要过联系方式，可他却不愿意。
不仅仅是因为身份特殊，更是因为他觉得是个“不祥”的人，不喜欢他们走回头路，希望他们走向新的人生。
不过，他们并没有忘记他，也知道他在避嫌，所以心里默默记下他退休的时间，最近得空，就组团来看他了。
利为民听着他们讲起出狱后的各种经历，虽然不易，但也一步步成长起来，如今也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能吃苦的，甚至当上个小老板。
“利警官，这是咱们家乡的特产，你跟嫂子尝尝。”
“不用这些，你们都拿回去。”利为民说。
他们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为首的那个男人说：“利警官，这些不是咱们送给您的，是咱们家里人让一定给带到的。咱们都知道，在服刑期间，您都偷偷资助过咱们家。”
“我能力有效，都是些小钱。”利为民不甚在意，是因为自己给的的确不多。
可正是因为这份小心意，让服刑人员的家属感到了安心与放心。
这天夜里，利为民让王秋琴明天去旅行社报名去旅游。
王秋琴讶异，随后笑道：“不去了，以前总因为你偷偷资助那些家庭而生闷气，经过今天，才发现你做这件事是多么地有意义。”
利为民听了，笑得一脸傲娇，“是吧，我现在也是‘牢’里满天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