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兜病了
“我感觉我的灵魂正趋于枯竭。”
罗小兜喝了一口手里的青岛,淡淡的对我说。
“那又怎么样呢?”
我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停留在身旁的落地大窗外,看街上来往的人和车。我发现酒吧里的灯光有些暗淡。
“不怎么样。”他说。
之后转头伸手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再来一打啤酒。”
穿着整齐的服务生应声而来,满面笑容,抱着一打啤酒。他将怀里的啤酒放到酒篮里,之后又以同样的姿势抱走了桌子上的空酒瓶。
“所以就像你们这些码字的,你们也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对吧。”他说着从酒篮里拿起了一瓶青岛,打开递在了我手上。
我接过酒瓶,却并没有喝的意思。已经喝了五瓶了。
我把目光从街边收回了桌边,看着酒吧里四处散座着的三三两两的人群,摇了摇头。
“灵感不会枯竭,只会堵塞。”我说。
“也就是说,灵感是可再生资源?”他笑着问我,“那可真是好东西,可再生,能重复利用。”
“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可真醉了。”我把手里的青岛啤酒放到了桌上,“也不尽然,灵感这种东西,贱的很,就像个婊子。”
罗小兜似乎兴趣盎然,“怎么说?”他又喝了一口酒,似乎也没有让我多喝的意思,只顾着自己喝。
“有的时候你想要灵感,她躲着你不出现。有的时候你很累想睡觉,但是灵感却一直喊着要。”我见罗小兜也跟着我笑,便坐端了身子继续说:“所以你说这种贱人是不是婊子?”
“这哪是婊子?这分明是欲求不满嘛。”罗小兜喝着酒饶有兴趣的看起了坐在我们不远处的两个同样是来酒吧消遣的衣着时尚的漂亮女人。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喝酒?”我不再笑,一本正经的问他。
“都跟你说了我灵魂枯竭,你帮帮我好了。”罗小兜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一直盯着那两个女郎看。
“那是什么意思?你是很空虚吗?”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觉那两个女郎背影有些雷同,似乎是一个人。
“你觉得她俩像不像同一个人?”罗小兜看着看着突然问我。
我知道他是说不远处的那两个女郎,看起来似乎很漂亮。他从一进酒吧就一直盯着她俩看。
“是一个人又怎么样?没有要紧事我就先走了老罗。”我其实是有些不耐烦了,喝了半天酒都没一句正经的话。
“小昔啊,你别走,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我真的是灵魂枯竭。”老罗忽然变了脸色,看起来似乎正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到底是在指什么事啊?”我问他。
“所有事情,”罗小兜放下了手里的酒瓶,“我感觉自己在干枯。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一点一点的在干枯,像水分在身体里蒸发。但是我整个人却好好的没有一点变化。”他看起来越来越急不可耐,与刚刚悠然自得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你去找医生啊,找我做什么?”我发现今天的罗小兜不对劲的厉害。
“你是写书的啊,我觉得这种事情一定要有文艺素养才能搞定,你又是写言情的,心思细腻,一定能帮我。”罗小兜说罢又拿起了啤酒喝了一口,似乎很渴。
“你他妈有病吧!”我骂到,“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文艺素养是什么玩意?这样吧,你如果真的不舒服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听了他的话感觉他像是在和我开玩笑,可是看他表情似乎又不是,于是便又安慰他。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整个身体塌陷进沙发里,目光发痴,不知是在看什么,不知是在想什么。
看他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四周只有稀稀疏疏的谈话声犹如窃窃私语般若有若无的伴随着酒吧的轻音乐旋绕于耳际。
于是,这一夜便这样过去,到了十点钟的时候,我起身离开了,而他也没有再说话,一直坐在那里。
第二天上午,我开车去找他。
到他家楼下,拨通了他的电话。几分钟后,他从单元楼里出来了,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半小时后,我们坐在心理医生李小姐的诊所里,李小姐温柔的问老罗。
“我的灵魂正趋于枯竭。”老罗一直在重复这句话,目光呆滞,看起来像个死人一般。
李小姐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锤子的玲珑玩意,只有手掌般大小。她蹲在老罗面前,用这小锤子轻轻敲打了老罗弯曲的膝盖。
就在锤子和膝盖接触的同时,老罗一脚把她踹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李小姐一脸窘相,她迅速看了我一眼,在我们目光即将相遇的那一刹那,我把眼睛望向了别处。
见我没注意到她倒地,李小姐又迅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恢复了半蹲状。
随后她又故作镇定的直起了身子,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便干咳了几声,之后问我:“你是他什么人啊?”
“噢,我是他朋友。”我回答的略显尴尬,因为她的问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嗯,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李小姐看出了我的尴尬,之后亲切的微笑并继续问我。好像刚刚摔倒的是我。
“哦,那个……”我想起来老罗自从去年被他所在的广告公司辞退之后一直是无业游民。
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就在我思索之时,老罗说话了。
“我是一个诗人。”
“什么?”李小姐很显然被他这个回答搞得一头雾水,“诗人?”良久,她又重复了一遍。
“噢,对,罗先生在创作,文艺青年,文艺青年。”我越发尴尬的干笑两声,老罗自从失业之后就一直在家潜心创作,我看过他写的几首诗,都还不错。
“怪不得,”李小姐忽然说,“既然是搞创作的,那我就知道他的病因了。”
我被她的话弄得更加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李小姐接着说:“他是疯了,写诗的创作的都是疯子,都不正常。他这个病我治不了,你们走吧。”
于是,我扶着半死不活的罗小兜走出了李小姐的诊所。
这时正值中午时分,诊所外的阳光很好,微风阵阵,空气清新,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感让我瞬间忘记了身边的老罗。
我仿佛置身于一片大海之中,海水很暖,很舒服。
就在这时候,老罗突然叫了起来:“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说罢他欢呼雀跃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狂笑。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和狂笑吓得不轻,不由的骂了他一声:“你他妈的真的是疯了吧?鬼叫什么啊!”说罢我给了他一拳。
“我想到我的诗该怎么写了!”他的声音依然很大,“小昔,你看这句‘我感觉我的灵魂趋于枯竭,因为我病了!’这句怎么样?这句诗我想了五天,今天终于想到了!”
“你……你他妈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