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长情刀|南客
琅琊令之长情刀|南客
壹.
是夜，星空璀璨，万里铺霜。
这样的风月，很适合离世独居的人饮酒作诗。
南客也常常在这样的日子作诗舞剑，可是今天不行，她有些累，还有些冷。漠北之地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高温夜间酷寒。
南客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从衣服上扯掉一块本就褴褛不堪的长布包扎好伤口。七天七夜的奔波耗尽了她的体力，连干粮和水都没了，最致命的是，在漠北这样的苦寒之地，到了晚上如果找不到火源或者避寒之地，将会必死无疑。
强忍着恶心，南客把一块刚刚割下来的马肉不经咀嚼吞进了肚子里，一人一马在荒原上的样子有些孤单，还有些恐怖，因为马已经死了，被她亲手杀死的。这匹枣红马陪伴她有七八年了，是当她还是个女孩儿的时候，一个少年送给她的，现在想起当日少年说的话，南客还有些脸色微红呢。“收下我的马，就是我的人了。”
现在少年已经不在了，马也被杀死了，杀马的刀，也是少年送的。
伴随着枣红马的悲鸣，南客的心仿佛也随之死去。这么多年来，死在她这把刀下的敌人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杀过朋友，当然她的朋友很少，只有这匹马而已。那个少年应该也是，只不过他在五年前就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半月前南客得到消息称曾在漠北见过他。于是南客便来了，因为他说过要娶她，她要他兑现诺言。
吃完那块肉，南客捡起地上刀，这把刀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连年的战斗早已经让它残破不堪，刀锋不在锋利，刀身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似乎随时会断掉。就是这样一把刀，南客还是不愿意舍弃，刀不是刀，是一颗长情心。
刀光划破苍穹，骏马轰然倒地。一道很长的刀口出现在枣红马的腹部，鲜血喷出，星星点点溅落到南客身上一些，南客抹了一把脸，两只手伸进刚刚被划开的马腹，一会功夫，马的五脏六腑皆尽被掏了出来。把本就破旧的衣服脱了，南客慢慢爬进已经被掏空的马腹，闻着浓浓的血腥进入了梦想。在梦里，南客梦见第二天早上，那个少年就站在枣红马旁，抱着枣红马的大脑袋厉声质问她为什么如此狠心。南客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一副小女儿模样扭捏这身子，一手捏着衣角，另一只手抓着少年的胳膊连声说对不起，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
贰.
第二天早上醒来，南客来不及回忆昨天的梦。漠北荒凉，如果今天找不到水源，恐怕真的会死在这里，已经没有另一匹枣红马用体温为她提供一夜的安眠。
翻开已经变硬的马腹，穿上昨天放在外面的衣服，捡起地上的刀，驱散围在内脏周围的秃鹫。
伴随着一身伤痛，南客强忍着一步一步往西走。漠北人迹罕至，荒原千里，想要走出去很难，昨天她已经观察到远远望过去枯黄的地面上有了隐约的淡绿色，这也是她狠下心来杀了马的原因，因为还有出去的希望，否则她恐怕会陪着枣红马一起死在昨夜了。
荒原枯草上除了沙石虫蝎什么也没有，如果说还有一样东西，就是升的越来越该的太阳。漠北地处高原，夜寒昼暑，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一点一点的升高。南客拖着沉重的脚步，把刀当做拐杖一步步往前挪。
若是换了平时，她在全盛状态时，他有信心在三炷香之内走出荒原，可今天不行了，她受了太重的伤。阳光的曝晒吸干了她身体里的水分，让她举步维艰。
正午，阳光最为炽热之时，南客坐在一颗树下休息，这棵树已经掉光了叶子，空有散漫的树身，绕是如此，在这荒原已经算是一个避暑圣地了。
南客敢休息，因为她已经见到了一棵树，这意味着距离走出这里已经不远了，这给了她希望。在休息期间有一只蝎子恰好从她手边爬过，南客顺手抓起来，皱了皱眉还是塞进了嘴里。
吃完午饭继续前进，越往前走树木越多，在夜晚来临之前，南客甚至见到了一株绿色的草。然而随着黑夜的来临，每走一步带给她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她也想快些走，可就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快不了半分，反而会让身体更加痛苦。
夜已经入深了，南客知道自己的生命将终结在这里了，以后都不会有人知道她时是死是活，她的消失将永远成为一个迷。江湖上会有传言她死了，会有传言她隐居世间，会有传言她改头换面准备戏弄众人，说不定风月楼中的头牌女子就是她呢，听说那个头牌只卖艺不卖身，进了妓院不卖身肯定有蹊跷。
想到这些，南客摇头苦笑，不过大抵他们真的会这么传吧，而且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南客自嘲笑了笑，散掉丹田的最后一口真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眼睛缓缓闭合的时候，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奔来。她想摇头笑笑，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娘，快看，那里好像有一个人。”阿牛说完，快步跑了过去。
叁.
当南客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虽不是新的，但也洗的干干净净，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南客轻轻动了动身体，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一声呻吟却引来了另一个人的注意，阿牛兴奋的跑过来看着南客，然后又疯跑出去大声呼喊，告诉母亲床上的姑娘醒过来了。
南客艰难的支起身体寻找自己的刀。这样的乱世怎么能信得过任何人，何况后面还有追兵，如果不是那些人，自己也不以用辛苦奔波七天七夜了。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那把刀就立在床头。
南客想要下床拿刀，却没想到一个翻身掉下床头，怎么也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这时候阿牛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想要把南客抱上去，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然后蹲下身子说:“这位姑娘你别着急，我娘一会就来了，一会让她扶你起来，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就不扶你了。”
南客被这个男人憨憨的样子逗笑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天是你救了我。”
“俺叫阿牛，村里人说俺蠢，总是叫俺阿牛，时间长了俺就把它当名字了。那天俺远远看见好像有一个人倒在地上，就过去看看是不是，没想到还真的是一个人，俺就和俺娘一起把你背回家了，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可吓人了，浑身是血，都认不清是男是女，而且你身边还放着一把刀，哪有女子使刀的，俺还以为你是个男人，所以那天是俺把你背会开的，你可别怪俺。”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老人，一巴掌打在阿牛的脑袋上说道:“行了小兔崽子，快把姑娘扶上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授受不亲。”
“是娘，俺这就扶。”阿牛捂着脑袋有些委屈。
看到这一幕，南客忽然感到很温馨，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过得走时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从来没有过一刻的安宁。
随着身体的恢复，南客也学着帮母子二人做些家务事，跟着阿牛的母亲学做饭，阿牛砍柴种田，南客在家里洗衣做饭，俨然一副居家小媳妇的样子。
村里人听说阿牛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纷纷在阿牛门前驻足观看。南客是何等的人物，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人的风言风语，反倒是阿牛每每看到院外站着一帮人调笑他，总是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可是他脑子笨，说话也说不清楚，大家伙就更来劲了。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人觊觎南客的美色想要用强，毕竟哪个村子里都有恶霸之类的人物，剩下的男人则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那人趁着阿牛上山砍柴的机会偷偷溜进阿牛家，阿牛人虽然傻，但是长得人高马大的，还有一身力气，真要动起手，恐怕讨不了好。当时南客正在井水旁洗衣服，恶霸见状色心顿起，直接就扑了上去，他哪里是南客的对手，南客脚步轻移，借着恶霸前冲的势头，没有用一点技巧，全凭借力抓起恶霸的身体塞进了井里。
阿牛的娘听见声音连忙从房里出来，南客哭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他想对我图谋不轨，却失足跌进了井里。”阿牛的娘听完赶紧去找村里人帮忙拉人，等村人把恶霸拉上来，早已经死了个通透。
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南客知道自己留在这早晚会牵连阿牛和她母亲，而且她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决定明天一早辞行，毕竟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找故人。
肆.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喧嚣四起，阿牛和他母亲早已经下床出去了。
南客听的出来，这些人应该是马贼之类的，来一个村子无非是掠夺些财物，她当然有能力救这个村子，可这么多年的江湖生活早就让她的心变得麻木，她现在只有一颗看客心，只要保证阿牛一家人不受伤害就够了。想到这里她拉了拉被子安心睡下。
还没等她睡熟，门外就想起了骚乱，这次不是在村口，而是在敲她家的们。还听见阿牛在大喊大叫苦苦哀求着什么，南客打了个哈欠，穿上衣服从房间外走了出来。
见到南客出来，阿牛的神情更加激动，大声呼喊让南客快跑。
南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马贼不仅要钱，还要女人。作为村子路新来的陌生人，村里人当然不会在乎她的死活，把她供出来是理所应当的事。
阿牛跪在一名领头的马贼脚下，拽着他的裤腿苦苦哀求。
看着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男人，南客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安全感，这让南客感到不舒服，这样的感觉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脑袋不正常的男人产生，“或许是感动吧”，南客这样安慰自己。
“阿牛。”南客站在远处，轻生叫了一声阿牛的名字。
阿牛只是个普通人，这么远的距离他本不应该听得到，但是当南客说完之后，阿牛很自然的站起身子冲南客露出一个憨厚的笑，那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抱歉。
南客嫣然一笑，一步步走向那个领头马贼，周围的一切似乎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马贼的目光是贪婪，村人的目光是同情和内疚。
就在众人都在为眼前的这个弱女子感到难过的时候，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一刹那，众人只看见有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就看见那个领头马贼贪婪的笑容不见了，而是一脸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人们见到了这一辈子最为恐怖诡异的事情，那个马贼竟然把自己的脑袋提了起来！
一股血水从被整齐砍断的脖子喷射而出，竟然飞向天空三四米米高，一直到血水洒落到一个马贼的脸上，刚才按下的暂停键似乎才被人解开。恐惧愤怒的叫声不绝于耳。
“杀了她，给头领报仇！”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也会激发兽性。这些见惯了死亡的人当然不会退缩，况且他们也清楚，如果就这样回去了，等待他们的一定也是死亡，教主是不会允许他们这些有损名声的人存在的。
仅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二十多个马贼就仅剩下一个了，最后一名马贼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南客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温柔的说:“走吧，带我去见你们教主。”
这一刻，人们只觉得看到了恶魔的微笑。
伍.
当南客见到所谓教主的时候，一身本事仿佛成了摆设，就连握刀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山寨，短短五年时间横扫了漠北各个帮派山门成立了东山教，我当时谁这么厉害，原来是老朋友。”
“南儿你别生气，你先听我解释，我也是有苦衷的。”
教主从台上快步跑下来，想要去抓南客的肩头。
“哼！解释？你肆意掠夺财务强抢民女也是有苦衷的。”
“南儿你先别激动，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滚开，别叫我南儿，我听着恶心。”
“好好好，我不叫了，我不叫了，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你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我现在手下有数千兄弟，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唯命是从。不然这样怎么样，咱们去报仇吧，咱们去杀了你的杀父仇人，他们追杀了你这么多年，也该咱们报仇了。”
教主一脸急切，又不敢轻举妄动。
“好啊，你说什么条件都会答应是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放弃你的东山教跟我走，咱们隐居世间游山玩水。”
教主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水一点点从额头流下。
“我明白了。拿起你的兵器，我已经杀了你送的马，不介意再杀了你。”
“南儿，你我真的要刀柄相向吗？”
“我如果不杀了东山教的教主，漠北的百姓不知要遭受多少折磨。”
“好，既然你不念旧情，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仅仅过了一十七招，南客的刀就抵在了教主的眉心。
“这些年你的教主当的太舒服了，功力还不如以前。”
“你不忍心杀我的，你还爱我对不对。我不要做教主了，我跟你走，我们去浪迹天涯，你别杀我，别杀我。”
“浪迹天涯，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现在的你让我感到恶心。我留你一命当然可以，不过你这一身武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南客说完不等教主回答，一阵刀光闪过，教主的手筋已经被挑断。
“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生。”
“照顾我？哈哈，我不用你照顾，不过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南客心里隐隐有了猜想。
“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好，你总算还有些真性情。”
一刀洞穿了教主的心脏，刀拔出的时候，只剩下半截，残破不堪的刀，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我有一颗长情心，可惜不再属于你。 ”
南客扔了那把断刀，转身离开。
阿牛应该还在砍柴，走快一点应该能赶回去给他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