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了(二)
·三百年前。
子枫山远离尘嚣,少有人烟,入耳皆是雀鸟争鸣、溪流潺潺。满山莹莹的碧绿下只一古刹,名为朱云观。
清晨,庙宇如未醒的婴儿卧在大山的臂弯里。
“尤弋,该起床了。”沐漓轻轻推了推那蜷成一团的被子,柔声道。
突然眼角瞥到一个红影旋出了门,沐漓立马抬头:“林枫,你去哪儿?早课要开始了,别到处乱跑。林枫……唉。”
“师兄,你别管他,一天到晚惹事。”尤弋还迷糊着没睁眼,就开始恼火。也不知他造了什么孽,碰上林枫这么个师弟。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一边更衣,一边皱着眉碎碎念。
沐漓看看他,再看看那木轩小窗外早已跑远的少年,微笑着摇摇头。
林枫不见人影,师父世百倒像是习以为常了,一堂早课下来,波澜不惊,心平气和。只是最后叫住沐漓,说了一句“老规矩”。
沐漓拜师最早,又最勤勉,性子也沉稳,因此时常帮师父办些事。当即微微欠身,毕恭毕敬地道:“徒儿明白。”
已是午时,沐漓和尤弋轻车熟路地绕到后山。果然在满树翠叶和果子的掩映下,寻到了一片红色的衣角。那衣角在枝桠上随风飘举,悠哉悠哉。
再靠近些,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枕着一只肘在树上呼呼大睡。另一只手还拿着未啃完的果子,面颊微微醺红,像是吃果子吃到醉了似的。
那是子枫山上最高大的一棵枫树。此时尚是暮春,枫树的青叶却像是被少年的红衣染得入了秋。
沐漓还来不及阻止,尤弋就当机立断,抱着那棵枫树摇钱似的摇了起来。
“喂!林枫,起来受罚!”
受到惊吓,林枫舒展的身子倏地团成了球状,一骨碌滚落下来,摔了个倒栽葱。
“师兄,你们这是……”
林枫睡眼惺忪,胡乱抓了把头发,正挣扎着要泥土上爬起,就听沐漓道:“跪下。”
一如既往的温润,又带了些严肃。
林枫立即低下头,跪了下去。随即又把脸扬起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刚满怀希冀地想开口,又被尤弋打断:“你少卖乖,认命吧。”
看到林枫耷拉着头,彻底蔫了下去,沐漓心下一软,只在他手心打了几板子,对他说:“回去罚抄。”
回去的时候,师父正在门口等他们,背手踱步。
林枫远远望见那一身素净的青衫,眼前一亮,当即撇下两位师兄。只见他身形闪过,双手已环在师父腰间,满脸放光。
世百垂下头,望着那张就差把“师父我能不能不罚抄”几个大字刻上的脸,忍俊不禁,曲起指头叩了叩林枫的额头,轻声说:“好,不抄。”
然后抬头,视线越过尚在远处的两人,看向枫林,又说:“枫儿,你天资极佳,但性子顽皮,要想学有所成,还得收心苦修。”
“枫儿,总有一天你会长大。”
图源网络,侵删·沐漓和尤弋成天上课、练剑、找林枫,冬春夏就这般过去。
秋天,是整个子枫山最慵懒的时候。
河边荻花轻舞,树上枫红似火。软风百无聊赖地轻拂,水塘笑出懒洋洋的涟漪。
山幽水静,偶尔一声虫鸣。
每到此时,三人就会到枫林里去,摘几个熟透了的果子,盘腿坐上最大的那棵枫树。
沐漓手里拿着本书,看得认真。
“师兄,别一天抱着圣贤书了,都看了三季了。”尤弋说。
“也好。”沐漓笑笑,放下书。
“师兄,过几日中秋,我们放祈天灯去如何?”林枫的红衣和枫叶混在一起,有点看不清晰,脸上却仿佛在枫叶丛里放着光。
沐漓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笑眯眯地说:“可曾想好要许什么愿了?”
“自然是先把林枫这个大魔王给除掉。”尤弋不假思索地回答。
林枫嘴一撇,挠了挠耳朵。沐漓眼见一场大战又要拉开,赶紧中途截道:“枫儿,那你呢?”
林枫白了尤弋一眼,又憋了半天才开口。
“我们,”他的手一一指过三人,“还有师父,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们一直在一起。
四下里很静。
沐漓呆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尤弋也意外的什么也没说。
微风吹来,撩起发梢。三人倚着红枫,红枫倚着晚霞。
岁月静好,少年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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