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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防疫针

2019-01-20  本文已影响0人  两个石头一个二儿

新生儿小元每天都在废寝忘食的吃奶、起早贪黑的睡觉,哪里顾得上害怕打针!看见护士推出针管里最后一点氧气,我立即扭过脸去,我不敢直面那细长的针头直戳破皮肤。谁知小元眼都不抬一下,哼哼两声之后照睡不误。

一岁的元元虽不再那么忙着吃吃睡睡,但面对打针,似乎还是得着近视耳,排在他前面宝贝的大哭完全激不起他的反抗商。他兴致盎然的看着护士从冰箱取出药盒撕开、有条不紊的拿出针管推出一些药水,用湿棉球在他上臂三角肌处大面积快速涂匀。直到纤细的银针撩拨他的痛感神经之前,他完全临危不惧的模样。护士还有一秒就推完药水,他才后知后觉的哭喊起来,这哭短暂又豪放。

大脑皮层逐渐发达的一岁半娃娃就没那么好心境了,他甚至一到社区医院就只抱我大腿,看到白大褂就滂沱不止,平时的最爱都不能收买他,他把鞋都蹭掉了,他哭着喊妈妈妈妈,他哭的衣服湿透、满脸通红、鼻涕吃到嘴巴里。

我想带动他高兴起来,可总被他感染的也要哭了。我夹着他好像也夹绑着我自己,我不停的重复着“马上就好了”。我抱着他迅速走到屋外,阳光从远处直扑下来,就在那里等着我们似的,光的更高处是纯粹的天空。我不知不觉抱着元元走出了社区医院的大门,几步路就是莲花山脚下,我们在门口的台阶处上上下下等待着“观察三十分钟”。

一颗小叶榕大绿伞一样撑在我们头顶,湿湿的空气中有新鲜枝叶和泥土的清香,脚下的台阶周围挤着墨绿的苔藓。如果没有来打针,他鞋子蹭掉的时间里我通常抱着他读一本温暖的书,也可能在厨房烤一盘香喷喷的饼干。

元元好像已经忘了刚才吃鼻涕的狼狈样子,他不停的来来回回,追着被风吹着的叶片,捏在手里吱吱的笑。我的心还是那样的轻,从打针到现在,心好像从身体里出来了,麻麻的轻飘飘的,喉咙处像是有一团东西塞着。我愣愣的一会儿指引着元元一会儿对着他笑,但又感觉元元离我很远,这个让人厌烦的感觉似乎已经成了打防疫针的一部分,或许惧怕打针已经印在了我的心灵最深处。

但意识指挥我来去这每一趟。一路上,元元无所畏惧的跟着我,我们又偶遇那个满脸铜黑准备去捕鱼的老人,也又一次看到那个白大褂收银员。从砳砳到元元,五年六个月,我到过这里一共52次。

我恍恍惚惚的盯着一处石阶上的苔藓,它们一层层铺在少有人走的地面上,让你觉得他们就是地面,可他们却是一颗一颗的、时时被风吹动的生命,他们其中的每一颗都小的很难被看见。

元元被石头绊了一跤的大哭让我的思绪更激昂起来,我坐下抱着他拍着,苔藓就在我的边上,平和静美。我一边拍元一边混乱的想,人类和这些小苔藓是一样的啊!这个大大星球给我们食物让我们一代代的繁衍长存,生生不息……

可,可我一直忍受着违背潜意识的折磨不停的满足意识的安排——打各种二类疫苗是不是也是一种恐惧呢?

我想不明白,即使我想明白了也说不明白,即使我说明白了,到了纸上也似乎不是我说的意思了。

这大概就是孤单吧!看着一切事物在一派繁荣里忘我陶醉就莫名的头重脚轻。一想到蜉蝣明知朝生暮死还用力飞翔,晨开暮谢的牵牛花还如期芬芳就不觉的“心轻飘”起来。这大概就是孤单吧!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有那么一段时间,一有这种感觉我就想法设法让它快速消失。但通常是身体已经不知不觉出现了这种感觉才意识到怎样让它消失。我苦苦的揣摩了好久,在一次晚上和砳砳独处后,我才实实在在的明白这种孤单是对生死最天然的恐惧和惊叹。

去年冬天,踢完足球,天已大黑,空气清凉。砳砳惊奇的指着天空喊,好多星星啊!我脑海立即呈现一片小时候眼中星空的辉煌。我满怀希望的抬头一看:天呐,一共只有三颗颤颤巍巍的星星。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雨天的下午。

砳砳问:什么是死?我本能的反应说嘘——

他追问:人都会死吗?我还是本能的说嘘——

这一瞬间,我实实在在明白了这种本能的“嘘”就是我“孤单”的源头啊!

元元还是捏着一片树叶痴痴的笑,我却因为找到答案兴奋不已!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为了这答案我苦苦寻觅了六年!

哭过之后,我感到身心从未有过的轻松。

住在我们八楼的那个外国留学生,他漂洋过海,寄居他乡,他锲而不舍的用小头盔盖住自己的头骑着小型电瓶车远去,在电梯里用不灵活的汉语对一个个邻居们点头问好。他会不会孤单呢?

那个随时准备给别人换钱的白大褂收银员,他会不会感到孤单呢?有一次我带砳砳去打针,因为时间匆忙只带了手机,而社区医院那时还只收现金或刷卡。

他等待着说:有没有带银行卡?我说没有。

他继续提醒:有没有带医保卡?我说没有。

他好像还是不死心:你再看看哪里还有没有现金?

我肯定的想这次是打不成针了。谁知他果断的取出收款码说,转给我153!熟悉一些之后,才知道他个人每天准备些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那个打鱼的老人会不会孤单呢?他每天去黑漆漆的早餐店用五分钟吃完正宗的肠粉、用两个小时和同伴闲聊,然后他剔着牙去附近的渔网店修补渔网,他骑着发动机裸露在外、右侧躺着滚圆粗大的金属冒烟筒的老式摩托,说着“啊、跟、啊、跟、得了、得了”的粤语。他驾驶者小渔船在深远的高空下从莲花山水道驶向珠江口,如果哪天来了兴致他就一直顺着狮子洋向南海的出海口一带眺望,左边是深圳和香港,右边是珠海和澳门。他身在中国的大湾区中心,听着来来往往雄壮的汽笛声洒下虔诚的大网。

……

元元还在思索着叶子,我却看到,这个位置的上次,被更强大事物随意踏过的苔藓愁眉不展的垂着脑袋,我以为他们从此不再碧绿,可现在他们又昂起了嫩绿头你抱着我我挽着你,那么像温暖家庭的幸福陪伴。

我终于接受了:打防疫针就是积极的让这种幸福和陪伴更长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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