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珍爱，有所胆怯

夜色中的永康明珠大酒店

傍晚与大儿子牵手散步，从步行街走到紫微路口，绕了小半个城区。

开完上学期的休业式，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一回家儿子说，他语文第二名99分第一名100分，数学第三名91分第一名95分，英语第三名98分第一名100分。获得＂阅读之星＂称号。同时还有一些忿忿然，说沒有得到＂模范生＂称号，我说知识是学给你自己的，荣誉称号有没有不要计较那么多。

中午同学来店里找他玩，随口问一声他数学考了多少？同学说96分，第一名多少分？我问，他说100分。瞬间明白这个家伙撒谎了。

吃罢晚饭，我读了朋友发圈的那篇＂甘肃定西648分高考生身体残疾入清华＂的报道给他听，＂生活以痛吻我，我仍报之以歌。有人比你承受更多的痛苦，却比你更努力，比你更优秀，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抱怨生活的不公。”

我读得泪水眼中打转，他听着沉默不语。

散步时，问他为何要隐瞒其他同学的数学成绩，他不言语。总结数学为何未考出平时的水平，思索了一下说忘了带草稿纸，没仔细检查。我说，这就是你与＂模范生＂失之交臂的原因，不要认为老师评选有异，先反思自己，你每日读得圣贤书不都说了，要反求诸己、卑以自牧。考多少都要诚实的面对，诚实的表达，我们不会因为分数而打你，自己学会总结失误的原因，下次不要再犯就好。

他默默地点头称是。

走到紫微路口，看到叉路口的明珠大酒店在夜色中妖娆，忍不住驻足观望。

我告诉大宝自己在那上班了七年，七年多少个荣辱得失，喜悦与忧伤的日子，却在几分钟表达完毕了。这就是往事如行云流水，时光不可追忆的原因。

我讲了自己拿着一张简单＂求职报告＂傻傻的去面试的情形，从学习星级酒店的餐厅礼仪、餐具摆放、清洁、餐厅礼貌用语，上菜、倒酒、收台开始，新手服务员到老服务员，到竞聘领班，到提升餐厅主管，最后调岗到行政办公室，夹缝中求生存的办公室，不懂办公室政治的自己，忍辱就显得尤为重要。

你若不失本真，总会有人看到你的好。我告诉大宝，我怀了他之后才得知，若当初我未怀孕，董事长有意将我调至董事长办公室任她的秘书，后面就只能应付工作，生下孩子之后就只能辞职工作。

儿子说，早知道你应该先调岗然后再生我。

人生哪有早知道，再说你来不来给我做儿子，岂是我说了算。

那一刻，我也在心里问了一个假如。是啊，假如当初没有怀孕，生活会是什么模样？我会比现在的自己有钱？独立？自由？或许都有。我羡慕吗？有点。但是若是时光重演，我选晋升工作还是孩子？

发黄的照片中，哪个是我？

人生旅程中就是充满了各种不同的选择。古典老师曾经说，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付出自己最能付出的，换回自己最重要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相信孩子是最重要的，孩子是生命的传承、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他比工作更重要。

所以离职明珠大酒店八年了，这些年都不曾上过班，收获两个儿子，他们成了自己的软肋，我不再果敢和无畏，不能一个人行走，不会出远门，甚至想一个人安稳的睡一觉也没有了，但是妈妈不后悔。

想起《飘》里方丹老太太宽慰郝思嘉的那段话。

“对于女人来说，要对付一个比可能遇到的还要坏的处境，是十分不幸的事，因为她一旦对付了最坏的处境，以后就什么也不害怕了。可是一个女人要是什么也不害怕，那就糟啦。

你以为我不理解你刚才的说的——你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吧？不，我很理解。我在你这个年纪……唉，是的，我说过，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我就什么事或什么人也没有怕过，因为我已经见识过可能碰到的最坏情况了。

而这种无所畏惧剥夺了我大量的幸福，给我带来了许多麻烦，上帝有意要让女人胆小怕事，因此一个不怕事的女人总是有点不怎么正常的……思嘉，你还是应当保留一点东西让自己害怕——就像保留一点东西让自己珍爱一样……”

绕城走了一个多小时，回来后我翻起以前的老照片。那时大家都没有智能手机，照片是用相机拍的，冲洗出来的相片放在相册年复一年，有些已经发黄发白。

也曾笑嫣如花，也曾意气勃发，回忆已不再让我惆怅、不再感慨，走过的路流过的泪一并融入生命之中。如今有所珍爱，亦有所胆怯，我珍爱，所以我胆小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