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色已晚，夕阳早就隐没在群山之中，人声稀疏，除有几声鸟鸣外，已然安静如夜。山峦起伏，各据其形，将水东乡挤在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面，不入深山是发现不了这里的人烟的。水东乡通往姑箐村的车辆基本找不到了，何况平时就没有多少车，宋波提到，可能要在乡里面住旅社，但考虑费用问题，我们决定徒步赶回村里。但山路蜿蜒崎岖，通村水泥路百折千回才能达到乡政府背后的山顶，要去姑箐村就得从翻过这座山。为节约时间，我们从乡政府后面的一条垂直捷径往上攀越，一路谈些关于诗歌、创业和社会的话题。宋波指着视野里面山峦，给我介绍水东的姑娘山、铧口山、情侣山、三锅桩等山体及其传说故事，陡峭的山腰上稀稀疏疏散布着些人家。为此，我后来写下几个不成形的句子：

初临水东

——4月29日与挚友宋波赴水东乡，山势嶙峋，云雾缠绕，故题。

仿佛一梦入云端，身似飞虹绕翠峦。

感叹太多君莫怪，此山原本是仙山！

登山

莫问风光在哪端，凭足只管向层峦。

待觉冷冷风高处，览尽来时无数山。

题水东姑娘山

姑娘何必太痴心，世上这多薄幸人！

误了一生还不算，为他守望到而今。

题水东三锅桩

何故三锅名作桩？烽烟好似在身旁。

老天倘再容贼至，定叫身同名俱亡！

注：吴三桂剿水西时，险丧命于此。 当地民军曾在三座山上埋锅造饭，抵抗吴三桂大军，故名三锅桩。

宋波也有几首：

步韵汪常《题水东姑娘山》

虚情无意妄倾心，自善而终有几人？

沧海百年烟逝后，孤身执守到如今！

姑娘山日出

满眼风光不用裁，红阳今此为君开。

清风若是真心意，掀起你的头盖来。

过岔河三锅桩

高桩岩上古藤萝，战迹当年逝去多。

涧水不知人事改，潺潺都是旧传说。

在这样的诗意里面攀爬到山顶时刚好入夜，之后我们进入通村水泥路一路往前。水泥路和山水草木的颜色不一样，黑夜之中还是可以轻易的分辨出来，宋波坚持要开手机电筒，不开则已，开了吓我一跳，水泥路上星星点灯地散布着牲口的粪便。山顶的视野确实宽阔，草木茂盛，水源充足，饲养牲口确实不错。路旁建有几处养殖场，偶尔能够听到几声羊的叫声；青蛙也从草丛中传出安逸的小曲儿；水泥路还在往前延伸。宋波介绍，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独自往返于姑箐村与水东乡的小学之间的。那时的道路更是坎坷难行，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都多少经历过，从家里面到学校长达数小时之久，往往凌晨4时许吃了饭，砍一根干枯的长竹，打碎其中一端，用火点燃，从家里面烧到学校时刚好烧尽，而从学校回到家里面时，天空也正好拉下夜幕。

七

水泥路急速下转时，宋波说再有一半路程就到了，黑压压的山峦之中，他介绍着记忆里数年前几位亲戚家的大概位置，只是这次回来得突然，不敢打扰。但晚上住在何处，仍然是个问题，不过眼前最为紧急的是赶紧找到村委，就没想那么多。姑箐村里面，大部分住户都是宋氏，宋波说大概是以前为了避难，集体搬迁过来的。村里每逢办理婚事的时候，邻村的人都知道：宋家又接媳妇了。

宋邦会是宋波的亲戚，我们一开始只知道他在姑箐村村委里面，具体担任什么职务仍不知晓。家里面已经向宋邦会知晓我俩今天的到来，但时隔多年，加之宋波没有去过这亲戚家，具体在哪个位置还要慢慢寻路，直接打宋邦会电话又觉似有不妥，还是找人问问。同时也觉得突然到访，应该送些礼物，何况是请人办事。我们在路边的几户人家买了一条烟，用袋子提着，还要再买一箱饮料，却已买不起。店主告诉我们，宋邦会是村主任，再往前走，过去一点看见路上有一辆挖机就到了。我们往前行走十分钟左右，路上果然好像有个挖机，但旁边并无人家，水泥路往上转弯，又到了一处有灯光的房屋，房屋外面挂有门牌，是两个茶叶公司，里面并无没有人。

看到这茶叶公司，便想起了这里的茶，两年前我在一次国际茶业博览会上了解到姑箐茶。姑箐茶是纳雍比较有名的茶之一，原因大概有二：其一是海拔高，深山之中保持着保持着生态原型；其二是这里有高达几百年的古树茶，据说以往人们未知其价值，相继砍伐掉许多，近些年来县政府比较重视，才又开发保护起来。老早我就想见见这古树茶的模样，但这次匆忙办事，看来是不行了。

我们心想：村委或许就在茶叶公司旁边。转到房屋的后面，见有人打电话，想找她问一下。但这人的电话一直没有停下来，宋波决定贸然打断问路，结果那人不知道村主任的住处，这下又陷入茫然之中。路的前面已经没有了亮光，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呢？只好直接打宋主任电话了，电话接通之后，主任告知还要往前走两分钟，他会在路边等我们。我们再往前走两分钟，果然又有了光亮，但并未有人等待。向灯光处的人家再次询问，仍然还要沿路走几分钟……

八

宋主任果然在门口等着我们，路上也确实停放着一辆挖机。宋主任说：“家里面早就说你们这一两天要来，又不知道具体时间，还以为你们明天才到。”知道我们连夜赶路，宋主任让我们赶紧进屋，还给我们准备饭菜，并安排住处。在宋主任的屋子里，我看到了外婆家十五年前的模样：堂屋在中间；两边隔成卧室与厨房，厨房里面也只一张床，平时都当卧室用；床前一炉火，烧煤炭或者柴火；窗前靠墙角的地方置衣柜一个；窗外放两个水缸装水；屋内两张长木椅，除了水缸外，整个家当都是十几年前木制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有电灯。我们把烟放在主任的床上，便与主任说起此行的具体缘由来，宋主任早就对宋波一家的情况有所知晓，这回又重新听宋波说了个仔细，我们表示想要申请建档立卡，这会对几个姊妹读书有所帮助，至于伯父肺癌的事情恐怕已无力回天。宋主任一脸困窘，他告诉我们，建立贫困标准、建档立卡的时候，大家商议规定全户外出的农户不再享受范围，当时也没考虑到会有这种特殊情况发生，还有另外一种特殊情况当时也没考虑进去，现在都发生了，无论是治病还是读书，这事但都办不成。

星期五早上宋主任把烟还给宋波，让他收回去，免得别人说闲话，并咱三叮嘱，以后不能送礼。宋主任带我们到村委办公室，他在“救急难”申请表上面签了字，但在我们星期四赶路的时候，公章被驻村干部朱恒带回乡里面去了，还要联系朱干部返回乡里面盖章。村委人员帮我们叫了一辆摩托车，车主离村子太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这个时间上宋主任指导我们写了一份“救急难”的申请书，宋波也自己拟了一份困难说明，写完之后我用村委的电脑打印出来。宋主任检查无误之后，都在末尾写上“属实”两字，并签上名字和日期。

读书声从办公室门口的姑箐小学教室中传来，村委办公室与小学连成一体，中间只隔了一层网栏，村委的第一道门如果锁住了，可以从学校大门进来。学校门口就是通村路，村民分别居住在通村路两边。从这里观察，四周是山崖峻峭，雾气萦绕，好似与世隔绝一般，不禁让人诗意萌动，所以我又写下了一个句子：

题姑箐村

此村常浸雾当中，此地曾因灵气冲。

此水由来源不断，此山一度似仙宫。

宋波却有另一番心境：

姑箐茶

隐落深山或自哀，至今人不识君材。

谁人解得芬芳味，多少艰辛磨砺来！

摩托车终于从远处“嘟嘟”地开来，我们辞别村委，一同赶赴乡里。在乡政府找大楼一楼往左边最后一间办公室里面，朱干部与十来名工作人员正讨论着什么。他接下“救急难”申请表之后继续讨论，讨论两句看一下表，讨论两句又看一下表，最后在乡政府的地方签字，在村委会的地方盖章。末了就差乡政府的公章，而乡政府的章又被领导带到县城里面去了，这下工作人员帮忙联系县里面，对我们上县城盖章的事进行了详细说明，我们才又找了去县城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