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等恶魔来了，等恶魔走了——美国体育史上最大性侵害丑闻

美国体操协会（USAG）和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MSU）队医Larry Nassar因其在长达20年的任职期间（1997至2016年）涉嫌对至少156名女性（女孩）实施性侵害被判监禁175年。但是，如果没有一封发送给《Indianapolis Star》报的邮件，这起跨度20年的案件，可能永远不见天日。这些曾经惊慌失措的女孩们，如今独立勇敢地女性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或没有勇气站上听证席，直接质问这位曾经备受世人尊敬的医生，密歇根州立大学和美国体操国家队的签约长达20年的专家。

正如电影《聚焦》中美国神职人员奸污和猥亵儿童的丑闻一样，在儿童性侵害案件中，对权威人物的崇敬，对尚未成熟的自我进行斥责，以及父母监护责任的缺失甚至来自亲人的质疑，使得最初浮出水面的受害人数永远都是冰山一角。尤其是发生在校园的性侵犯案件，案件得到校方回应并面对公众的时间点往往距事发时间长达数十年之久，毋庸说幸存者采取积极法律救济的起始时间，更是严重滞后。15人？88人？236人？……？在漫长的黑暗中，受害人数呈指数式增长。

《Indianapolis Star》报道《失衡(Outof Balance)》指出，过去20年，至少368名体操运动员指控教练、体操馆老板和体操馆其他人员涉嫌性骚扰甚至性侵，平均每20天一起。考虑到很多幸存者选择沉默，受害儿童数量可能更多。而前美国体操国家队队医纳萨尔，只是实施性侵者之一。

当我们终于成长为一名名成熟的女性，放下对自己的苛责，和那个年幼无助的女孩道一声迟到的抱歉。当我终于明白是他错了而不是我，当我们终于有勇气站上听证席，面对这个恶魔，采取行动捍卫自己的权利。我们才发现，已过了数十年……在我错愕、迷茫、痛苦、停滞的时间里，恶魔的手却从未停止……一次次的伸向比我们更年幼的孩子们……

对恋童癖和儿童性侵犯案的防范是全球面临的难题。2018年的1月是绚烂的，如北航女生实名举报长江学者长达数十年的猥亵、性骚扰案，作为国内第一起获得校方积极回复的案件备受关注；如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校医长达30年的性侵犯案水落石出。2018年1月是沉重的，当我们看到一个个身影站出来时，我们无法感到欣喜，这些判决应该来得更早、更早。又如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仍在沉睡的真相，任何一段意图深埋的往事，任何一个仍在自我谴责的灵魂。

我们每一个置身事外的成年人都会疑惑：

为什么我们需要那么长的时间，要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可以站出来保护曾经年幼的自己，而那些恶魔却从不需要时间，可以如此任意妄为、肆无忌惮？

156名幸存者参与听证会。

5岁时我父母送我至Nassar处学习体操，他们和Nassar以及他的妻子是亲密的朋友。而在我6岁开始我遭到他性侵。小女孩不会永远弱小，她们会成长为强大的女性来摧毁你的世界。

Kyle Stephens

我再也不会再被你摧毁，每一天我在镜中看着劫后余生的这个人在一点点强大。

Kale Stephens

你让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你欺骗我，操控我并且侵犯我。我坚信你是撒旦之子。

Jeanette Antolin 

今天我站在这里，和其他女性一起面对你，我们不是受害者，我们是幸存者。我们要告诉你，你操控我们的日子结束了。

Jamie Dantzscher

她（女儿）在2009年结束了她的生命，因为她无法再承受这份痛苦……我每天都想她。每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Donna Markham（Chelsea Markham的母亲）

我如此天真，竟然无法相信一个对我如此真诚、关爱、友善的人实际却是另一副相反面孔。我永远不能明白。

Emily Morales

我最后一次接受治疗是2016年8月，一周之后他被校方要求离职。我可能是他性骚扰的最后一名女孩。学校对这些让我遭受性骚扰的治疗收费，我母亲至今仍收到账单。我从来不想憎恨我生命的任何部分。但我对你的憎恨无法控制。Larry Nassar，我恨你。

Emma Ann Miller

这个男人如此精于计算，当时我和我男朋友都在场，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正在用他不戴手套的手指触碰我身体的每个部位，而这些本不应该发生。直到诊疗结束……我立刻告诉我妈妈我被Larry侵害了，但是她不相信我……因为我姐姐在我去之前已在他那里接受治疗数年了，而我姐姐从未告诉妈妈什么……（此时，在她身旁的母亲，当场泣不成声）

Krista Wakeman

曾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获得体操女团冠军的McKayla Maroney也通过社交媒体指证，自己从13岁参加美国国家体操队训练营以来，持续遭受Nassar的性骚扰。她说，Nassar一直以“医学上的必要治疗”为借口实施性侵害。而为了奥运梦想，独在异国他乡的她只能忍受。

这是我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夜。

McKayla Maroney

本案控方律师Rachael Denhollander曾经也是热爱体操的少女，在遭到侵害进行投诉。但如同其他同类案件一样，这些投诉被教练、官员、顾问、警察和校方轻易地置之不理，她由此毅然放弃热爱的体操，改学法律。在她已走过的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撕咬这个恶魔，正是因为她的执着和努力，才有越来越多的幸存者站上了听证席。如今，她已不再是软弱无助的少年体操运动员，而是一位32岁的律师和3个孩子的母亲。曾经在长达6个月的时间中，她独自公开对峙Nassar，面对媒体采访并讲述自己的经历，直到另一位幸存者Jamie Dantzscher在数月之后站出来……她像一面旗帜，一直在那里坚挺的站着，呼唤着更多幸存者打破沉默。

Rachael Denhollander的36分钟陈述充满力量。

一个小女孩价值几何？法律的全部权重有多大程度应该被优先用于保护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免受性骚扰带来的撕裂灵魂的毁灭？我认为，这些孩子的价值高于一切，他们值得倾其所有的法律力量予以保护。他们值得法庭（对Nassar）进行最高量刑……我对此充满自信，因为密歇根州立大学和美国体操协会早已知晓Larry Nassar的行径却没有制止，他的治疗无疑不存在任何合理性和合法性。（我曾经认为）这一定是医学治疗。问题在我……（但是）我错了。

Rachael Denhollander

即便面临156人的出庭指控，Nassar在最后陈述中仍然认为他所作的是医学治疗，而不是性侵犯，他认为是因为他电脑中的儿童色情录影带使他失去了信誉（在其受到联邦法院审判前，已经因为收藏儿童色情录像带而被判处监禁）。在最后时刻，他仍然拒绝承认有罪，面对他的陈词，主审法官Judge Rosemarie Aquilina在大声朗读完之后，鄙弃地将材料丢至一边。Aquilina法官在宣判前最后一次询问Nassar是否撤回无罪主张，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她说：

我认为您永远不值得再走出监狱，你所到之处都将受到破坏，因为你无法控制你的冲动。……我认为你没有认识到，你是危险的，而且你会一直是危险的存在。我是一名信仰生命和康复可能的法官。我看到很多我的被告回到这里，向你展示他们在获得假释和缓刑后的生命中取得的巨大成就。但我在你身上没有发现这种可能。你所作的性骚扰决定是精确、算计、操控、卑鄙且阴险的。我没有添加词令，因为幸存者们已经表达了全部内容，我不想再次重复……先生，我判处你175年监禁，即2100个月。

Judge Rosemarie Aquilina

直到目前，校方主席Lou Anna Simon、校方运动员董事辞职。3名美国体操协会高层官员和其他18名官员在美国奥运协会声称收回其作为国家体育管理组织的资格后引咎辞职。因引领美国从全球体育的局外人转变至领导者而备受尊敬的美国前国家队主任Bela 和 Martha Karoly，将和Larry Nassar一起在加州面对针对他们提出的“默许Nassar性侵害行为”的指控。

在女性性受害案件中，最让人哀伤的是来自同性的冷漠与鄙弃。正如作为或不作为在霸凌事件中并没有实质区别一样，眼神、语调、甚至氛围。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在表达对弱者或少数个体的制高点时要时时刻刻在发挥着我们多样化的情感表达优势。我们经常提及男权社会对性侵害案件幸存者的冷漠无情甚至道德的非议。波士顿儿童性侵害案中，红衣主教Law（Cardinal Bernard Law）选择掩盖“保护“渉事教会成员，掩盖真相，甚至威胁企图揭发丑闻的调查记者。男性对女性在性侵害问题上的认知和态度是一个问题。但是来自同性共同体对性侵害幸存者的认同感更不令人乐观。很巧的是，除了Larry Nassar，这次事件中的关键人物都是女性。多达156位的女性幸存者，主审女法官，以及对学生性侵害投诉进行冷处理的密歇根州立大学女主席Lou Anna Simon。而在本次密歇根州立大学性侵害案中，校方选择无视女学生的投诉甚至威胁幸存者。直至事发，女性校主席仍然在推卸责任。

一个女孩要安全健康地成长为独立自强的女人非常不容易。同为女性，这份漠视是来自逃过所有风险而身为幸运儿的骄傲吗？人不会永远幸运。

这次的丑闻猖狂地发生在体育世界中，尤其是成就青春重要一环的竞技场上。而应当保护这些热爱体操的女孩们纯洁梦想的美国体操协会更是让体育这块净土蒙上了污点，他们在选择保护自己的富有声望的恶魔专家还是保护心怀梦想小运动员之间，悍然选择了前者，切当说明了来自利益共同体的自主意识。幸存者中包括了奥运会和世锦赛的体操明星和金牌得主。这些年轻的运动员们白天在竞技体育的赛场上挥洒汗水和泪水，晚上独自在异国他乡面对夜半敲门的心惊。

15岁的我，本不该承受这些……

她们的青春比同龄人多了一番“滋味”，更悲剧的是她们并不是少数派。这样的丑闻对于所有热爱体育的人来说都是对体育精神的亵渎。青春只有一次，我们可以选择挥洒在操场上，我们可以选择挥洒在书桌前，我们甚至可以选择在公园里发呆……而在一个密闭的小房间里所发生一切都不是我们的选择。试想，谁能仍受这些行径发生在心怀梦想、日夜练习的运动员们通往奥运会、世锦赛、超级碗、大联盟、世界杯的道路上……？！

每一个崇尚并热爱体育精神的人都明白的竞技体育需要极强的专注力、自律性和意志力。这些体操少女在赛场上夺取胜利的夜晚，敲门声却从未停止过。奥运冠军Aly Raisman完美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激动地声泪俱下，比赛视频中完美且精准的动作和对目标的执着和勤勉让观众感动地与她一同落泪。

而这位奥运冠军走下赛场后的行为现实更令人动容。她在接收CBS《60分钟》节目采访时，明确指控Nassar存在各种不当性行为并持有儿童色情片，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位校医在她15岁首次接收其治疗时对其实施性侵犯。在听证会上，她也进行了铿锵有力地陈述，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自强的美国年轻女性，而不曾想过，十年间，这位女孩如何一步步走到我们面前。

Larry，你永远无法想象，我们这群被你长期操控和无情侵害的女性如今充满力量，而你什么都不是。局势变了，我们为自己发声，我们不再逃避。我在这里重获力量，我不再是受害者，我是幸存者……我永远不是那个你在澳洲见到的小女孩，那是你第一次开始开始操控我。你让我一起躺在床上，并谎称你躺在我肚子上是一种缓解我疼痛的特殊治疗。而结果是，你带给我身理、心理、情感上更多的痛苦。你从未治愈我，你利用我们的热情和梦想。

Aly Raisman

当本次事件中的最后一名幸存者15岁女生Emma Ann Miller明白这些”触摸”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世界上仍有许多同龄人甚至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把这些长辈的恶行当作“关爱”、“肯定”和“鼓励”……直到结婚生子。

本应当保护这些孩子健康成长的家长、机构、政府、立法机关仍在试图对性教育遮遮掩掩。很多幼童首次遭到性侵害的时间甚至在3岁之前，远远超出这些当值成年人的想象，而这些成年人有限的想象力正在毁掉他们的下一代。我们羞涩的性教育总是在等我们的孩子长大，而那些恶魔却从来不会作如此无知而愚昧的等待。

每个人都不是局外人。

等待，永久地等待。

黑暗不会消散，光明不会不请自来。

来源：

https://www.theguardian.com/sport/2018/jan/27/larry-nassar-trial-gymnastics-sexual-abus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RcjApFSpSA

http://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4992292/Mckayla-Maroney-reveals-molested-team-docto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