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

我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很快就回家了。大年二十八，年的味道愈来愈浓。

上午十点多到家，不一会，石权就来我家喝茶。令人意外的是，不到一根烟的功夫，奋青、丘家少爷等人悉数到齐。幸好我家新添置了许多椅子，还是足够众人一起坐下的。家里登时坐了十余人。

我坐在主人位泡茶，毛小巫竟然端了一张小小的四方椅子，坐在我身边。她毕竟远来是客，我轻声道：“小巫，别在旁边坐了，你坐到椅子上。”毛小巫摇了摇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要在你身边坐着呀，帮你端茶递水的，这叫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叫作知恩图报嘛！”

我还想说话，不料门口进来二人，竟然是豪仔与李俊。李俊与薄姒的同村，所以经常过来找豪仔。此时豪仔拎着一个猪头和两条软中，道：“瀚悠，你现在发达了，都不来找我了。”

俗话说“道不合不相为谋”，我确实不喜欢豪仔的为人，所以只得说道：“豪哥，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太忙，我也刚刚从医院出来，根本没时间去拜访你呢！”

豪仔也不以为意，道：“瀚悠，你发展越来越好，一年时间就超过很多人，实在难得啊。”我淡然笑道：“这没什么，颁奖大典都没我的份，说明我还不够优秀呢！”

此时水已经煮开，我将茶平均分到纸杯里，毛小巫逐一递给在座的每个人。豪仔轻轻呷了一口，赞道：“你爷爷的乌金茶球，果然名不虚传啊！”在座的人都点点头。

豪仔接着道：“什么不够优秀，只是你没发挥出你人脉的作用罢了。”我内心一动，道：“豪哥有何赐教？”

毛小巫分了茶，又在我身边坐下，惹得小玉她们老大不高兴，余瑛也睁大杏眼瞪了她几下，王柳菁更是提出要交换座位，但毛小巫不为所动，都装作看不见。

豪仔并不理会众女的嬉笑声，说道：“瀚悠，其实……我们可以合作的。”我打了哈哈，道：“哎，我就一个当保安的，平时没事写写文章，这有什么可合作？”他听了我的话，脸色微变道：“你这样说，就不够真诚了。我今天提了猪头和软中过来，就是希望大家能联合起来，事业更上新台阶。”

奋青和丘穗丰皆盯着我，石权也道：“瀚悠，豪仔说的没错，他们在深圳人脉广得很，要是他的老大虎哥出面，我们强强联合，那真是遍地是黄金啊！”

我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沉默不语。

豪仔只是依仗虎哥在收保护费，在我看来是不务正业，几时可以跟我合作了？我突然想到他经常去“海贝私房菜”，和石权他们相交甚好，心不由加速跳动起来，石权他们和豪仔的关系，难道比和我的更密切？

我喝了一口茶，掩饰一下波动的情绪，淡淡说道：“合作就免了，我们各自发展吧，看看明年，谁能获得村里的奖项。”此言一出，聊天的气氛凝重了许多，一下子就把天给聊死了。

豪仔不以为意，慢慢说道：“瀚悠，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咱们是同乡，你的家人都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呵呵，总得给几分薄面吧。”豪仔此言一出，我勃然大怒——他竟然以我家里人来威胁我！

我不禁提高声音道：“大家两条道上的，我们以前没合作，现在我不会跟你合作，以后也没这个机会。至于想害我的家人，还请把招子放亮些，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皆惊讶地望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他们不知道，所谓“龙有逆鳞”，谁以我家人来作要胁，我不介意以暴力去解决对方。

豪仔和李俊不再言语，二人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豪仔顺便把猪头和两条软中也提了回去。我们家乡的习俗就是这样，谈不成，东西还是带回去的。

望着豪仔二人出了门，石权有些着急，道：“瀚悠，你怎么对他这么有偏见！”辜依玲也小声道：“瀚悠哥，豪仔看起来人还不错。”我摇摇头，道：“此事不要再提了。”

众人不再说话，又喝了一会茶，石权、奋青和辜依玲、丘穗丰和袁元媛、薄姒和薄剑书起身告辞，小玉、余瑛、王柳菁和毛小巫依旧坐着聊天。

爷爷从楼上下来，我连忙起身，将主位让给他。虽然同样的水和茶，但爷爷泡出来的茶汤更加有韵味——他对火候、温度的掌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老人家应该是听到我的话了，一边泡茶一边道：“瀚悠，你做得对，豪仔这人，不值得交往。”

听爷爷这么说，我内心淡定了不少。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爷爷在村里住了八十多年，对村里每家每户每人都了如指掌。爷爷冲了茶，眯着眼睛品味了许久，道：“早年他在深圳发展得好，谁不知道那些东西，不是偷就是抢的，他父亲还四处炫耀。这家人啊，人品不好。”

我点点头，在深圳跟他相处一年，我也多少知道他的事。当然，若不是彭十二相助，说不定我还和豪仔有交往呢。这倒不是说我要依靠豪仔，只能说我离开他的底气不足而已。

爷爷喝了几杯茶，就出门去了。王柳菁看了我们一眼，道：“这事问题很多，大家想一想，今天这些人，怎么都来瀚悠家了？而且豪仔也来了呢！”我点点头，肯定有人将我出院的事告诉了豪仔。余瑛也有些沉重道：“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些六十六楼的人，关系有些变化了？”小玉点点头，道：“嗯，彼此有些疏远了，感觉似乎情感出现了裂缝。”

情感的裂缝既无法测量，也很难修补，但却能真实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毛小巫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回来贵州了，大家可能过来还快活些。”我安慰道：“没事，如果回来后能看清楚一些人，那才是好事。”

我这么说，其实是安慰自己。最难看清的，其实是人心。

到了晚上，金村长竟然带着金嫣来我们家了。金嫣初中毕业后到现里读高中，然后又在外地打工，我很久没见她了。没想到金嫣出落成了大姑娘，倒也婷婷玉立。

因为村长“大驾光临”，我父母、兄嫂都十分激动，忙不迭斟茶倒水，又拿出过年的年货，还拆了一包软中，不断递给他们。

金村长一进门，又夸奖道：“瀚悠啊，今年过年，你家门口的车最多，也最豪华，那部保时捷，恐怕得一百来万哩！”王柳菁不满道：“我这个是限量版，两百多万。”金村长闻言连声赞道：“不错，真是豪车！”

大家喝了几杯茶，金村长终于说了来意，他希望我过年后带金嫣去深圳，并在“海贝国际”为她找一份工作。

我哥抽着旱烟，道：“哎，这瀚悠也不是村里的杰出人才，找工作那里这么容易！”今年的乡村大典，我竟然没有获奖，这让父母和大哥一直耿耿于怀。

金村长有些尴尬，道：“瀚悠毕竟出外才二年……明年吧，明年一定把将给他！”

母亲一边忙着家务，一边道：“我说呀，还是让金嫣去广州吧，跟着安玉贵，肯定能赚大钱。”母亲对安玉贵家的获奖也有些不满。金村长还是摇了摇头，道：“他们在广州是搞环保的，金嫣不太合适，再说了，我闺女喜欢深圳多一些。”

环保需要足够的专业知识，我推测是金嫣根本做不来。

爷爷一直在听大家聊天，此时道：“瀚悠，既然金村长这样说了，过年后你就带他闺女出去吧，大家同村的，也好有个照应。”爷爷既然开口，我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金村长见事情解决，便起身告辞了。我加了金嫣的微信，方便联系。

不料金村长还没出门，辜依玲突然发来信息道：“瀚悠哥，快来一下，奋青他打我呢！”上次去“海贝私房菜”，我就加了她的微信。

我将信息给小玉他们看，大家连忙向奋青家赶去。

不到十分钟，我们便到了奋青家，他家只是一层的瓦房，并不大。奋青见了我们，有些意外道：“瀚悠，你们怎么来了？”我盯着他，道：“发生什么事了？”

奋青指了指辜依玲，道：“这人跟疯婆子一样，还想打我哩。”话音刚落，辜依玲站起来，道：“你跟她有联系就算了，还给她钱！”奋青道：“她家经济不好，我还不能帮助她？”奋青的父母只是一个劲道：“别吵了，有什么事大家商量解决！”

原来，奋青虽然和辜依玲确定了关系，但回到乡下后，奋青依然和前女友有联系。奋青的前女友嫁人后，生活并不富裕，便偷偷给了她二万元。不料，今天下午，辜依玲翻看奋青的手机，发现了转账记录，双方于是吵了起来，最后，奋青还出手打了辜依玲一巴掌。

此时辜依玲头发凌乱、眼睛通红，还不断哭泣，道：“我跟你来到贵州，你竟然还打我？”奋青大声道：“我看她家穷，可怜她，你又何必小题大作？”辜依玲更加恼怒，道：“你自己旧情未了，还反过来说我？”

我和小玉等人看着，竟不知道如何劝解他们。但奋青动手打女人，已经违反了同居守则，我心里隐隐有些生气。

如果有了现任，还和前任保持暧昧关系的话，这对各方都是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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