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
我小时候翻着一本百科全书焦虑地问我妈:“叛逆期是什么?”
“就是你长大之后有一段时间会特别不听话。”
“那该怎么办呢?我不想叛逆期。”我当时觉得叛逆期是特别可怕且不受自己控制的一件事,我只想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不是每个人都有叛逆期的,妈妈小时候就很乖,你这么乖也不会有叛逆期的。”
那就好。
听说以后上了初中会搬家,就把自以为重要的东西全放在上锁的抽屉里,和父母说,搬家的时候一定要把它们全带上啊。好像小时候的我在疯狂拉住我的袖子,跟我说:“你别忘了我,别忘了这里。”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我当时会觉得这些这么重要,不过是搬家而已。她好像在说:“要是忘掉了这些,我真的会很伤心啊。”过了一会又想:“不过那个时候我就感受不到这些了,所以其实也无所谓吧。”不过我还是遵守了当时她的约定,把那些东西全带上了,虽然感觉那一塑料袋装的不过都是些垃圾而已。
我在qq上问她:“我们会做一辈子朋友吗?”
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如果你想的话”
不然呢
那段时间她过得多么艰难啊,她向我诉了那么多苦,邮件一封又一封,我能看见她那么坦诚,毫无保留。但是这是多么没办法,那就是我不想和她做一辈子朋友。不,不是我不想,是根本就没办法保持那样的关系。那时我们中间就有一道厚厚的无形的墙了。她跟我说,她不喜欢高中那些二次元同学,她不能理解日本的番剧。她对我坦诚但是我无法对她坦诚,人和人就是这样,毫无保留就会刺伤对方,就像我和我的家人一样,我很确信我对他们死心,我还是走向了叛逆,而且叛逆期特别长。我讨厌我的父母,我已经对他们死心了。所以我也没有告诉她,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追番的,现在甚至更恶劣,已经从番剧转向游戏了,这在她眼里估计是无药可救的堕落了吧,哈哈。
所以我们还是长时间地不联系,以前她经常一串一串地跟我发消息,现在她可能是走出来了,我不过问她的生活,她同样不会在意我。这就是人类的誓约,转瞬即逝,比车窗上蒸发掉雨滴后留下的水印还不值一提。我不是指责任何东西。就像我小时候极度担心叛逆期,极度恐惧我忘掉自己的童年那般无奈和不值一提,记忆就是这样子,记忆是庸人自扰的,虚无缥缈的,卑微的,不值一提的。
就像我所有的情感一样,我所有执着的一切,都是这样,庸人自扰的,虚无缥缈的,卑微的,不值一提的。
在开始的瞬间就标示了结束的,永恒、绝对的不变,那就是我的孤独,就是我的存在的毫无意义,就是我终将无人在意地离去,彻底消散。但是我没有执着地追求他人的在意,我自己也不曾在意过我自己。我的感受没有那么重要,他人的感受也没有那么重要,这一切都会彻底消散,我们的结局是一样的,那就是孤独地死去。这就是,幸福和温暖是相对的,而孤独是绝对的,孤独是永恒的。
我和她那些回忆宛若尘土,时间的河流用来把它们全部无情地冲刷走,河流会让一切趋于平静,我和她会心照不宣地不提起任何事,哪怕她偶然跟我说,我也只会笑笑,我知道她提起是什么感情,但是我选择不理解,因为我们不会展示自己的心,那东西需要封起来,不然只会烂成一坨垃圾。她的心就像一坨垃圾,就像小时候的我的执着,像一坨垃圾被我丢在脑后,我偶尔拾起来,那选择权在我,不在他们身上。
在专门诉说烦恼的qq群里诉说烦恼,换来的也只会是冷眼旁观,他们的目光只会聚焦在自己的苦难上。
所以一切都这么不值一提,你应该明白吧。
我是这样想的。
其实我是多么不甘心呢?这坨情感就是垃圾。你我的灵魂没有共通之点,就凭这个我早该放弃了,我们不可能走到最后,我们就不该开始,这些过程恐怕没有任何意义可言,我把她删了,她会生气的吧,她最近的发言已经让我无法忍受,我早就不再删除联系人了,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她的那些发言,让我感到我们已经走向尽头了,接下来便是分道扬镳。她一定会生气吧,她的气愤并不会比我的大,我实实在在在生她的气,而且气了几周了。只不过我们没在明面吵起来,也没有吵的必要,由于那些莫名其妙的观念不和吵起来跟喜剧小品似的。
我脱节了,这就是这几天我老是难受的一大原因。另一原因和我的胃疼有关。
事实就摆在这里,事实就是我一直不在正轨,我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自己停滞不前,而其他人一直努力着,我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我连自怜自艾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哪怕我再怎么煎熬,我什么资格都没有,我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对一切都感到无力的残废,我没有发言权,没有娱乐权,没有任何可能的权利,我不在努力啊。
就算是的确在做事,和他们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我甚至想擅自剥夺自己的生存权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就是一个废物。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在做错事,每次事件做错的总是我,我是我人生的罪人,在我的父母、朋友、同学、老师乃至整个舆论下我需要举手投降,我没有任何可以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没有任何赎罪的机会,我是罪犯。有些人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想自尽,这是我提供的原因,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更想把自己除掉,这不是抑郁,这是真正的杀人的欲望,杀的是我自己,我知道自己很没用,这就是一种杀人的想把自己除掉的欲望。在我想为民除害时,别人还要不断包容我,让我再等等。
基础的课程比别人进度落那么多。我不是专业的美术生,画的画也是一坨屎。我的一点点感悟都是废话,我想说的在某部作品里用一句哈便轻松概括。我对文学就算热爱也只有半拉子的水准,连契诃夫喜剧的喜剧成分都看不出来,读的书更是寥寥无几。我真的喜欢社会学吗?但是那些社科类的书我甚至不敢翻开。我真想了解哲学吗?为什么那些书都落灰了我也不想进行下去。且不说这些,我连我最该完成的基本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吧。哪怕舍弃掉这一切,最最基础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我都无法达到吧。
就凭这些,你能明白我上面一坨讲什么回忆什么分叉之类的话题吗?无法进行的不仅仅是我的本分的任务,还有我和周围所有人的社交关系。
对啊。
那就是我对她说这段时间我想静静的原因。
她不会理解,或者她理解但是她不会接受的,正如我所说,每个人只会关注自己的苦难。就像我这篇文章根本不会有人关注而已(同时我并不想让人关注这篇文章)。
以及什么等到高二之类的蠢话,再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吧,我日思夜想的人也只不过是我丑陋的执着,我虚无缥缈的不值一提的执着。这样就好,让我独自消散吧。但是我依旧会执着下去,最后我没有剥夺自己的生存权(我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我会像小时候一样固执地坚持,让自己不得不对自己妥协,最后我试图让自己不再成为垃圾,最后我努力地克服了所有的困难,最后我固执地创造了价值,那个时候我发现
自己创造的价值也是一堆学术垃圾。工作之后,我发现我也是被榨干剩余价值的可怜的牛马,我的存在依旧没有任何意义,我什么都无法改变,我连我们的关系都处理不好,那个时候我终于心灰意冷,没有任何留恋地消散了。
这样说话并没有让我的心里好受啊。人都是飞蛾扑火一般生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但那毕竟是我的子虚乌有的职责,所以我仍旧义无反顾地完成。这算热血吗,就算可悲,我也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