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的灵魂
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在她耳边叙说着女子无用或者生为女子的悲哀。
落后的小镇,质朴却传统的人。一个新媳妇隆起的小腹,总会引来所有人的关注。人们乐此不彼的讨论着将是男孩还是女孩,热情会持续到孩子落地。若是男孩,年纪大的会撮着手嘴里念叨有词,祖宗有灵,某家有后。若是女孩,寥寥几语便是避之不及,女人与女人,立刻划了上等与下等。
女人就是草籽命。
母亲这样总结着。她被这些话搅得忐忑难安,非常不好受,并且不要相信。末了,对上母亲一脸认真,又滋生出一股愤怒。
那你为何还要生我?何必生我来到这世上遭罪?
这是命!
母亲神色严肃的强调道。
苦笑漫到了她嘴边,她愿就此死去,一了百了,也不愿忍受这样的规则。
童年的时代,因这内心的失衡,她过的僵硬敏感十分不快活。虽然母亲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她呵护备至,可愤怒的火,自然爬满了全身。如同破茧的毛虫,因长期的某种缺失,晃着皱啦的翅膀,在风雨里狼狈不堪。
她由女孩长成女人,可与周围的世界,越发格格不入。她喜欢对着漆黑的夜空,露出自嘲的神色。她拒绝恋爱,拒绝婚姻,拒绝家庭,冷眼旁观的看着身边的一切。她想自己总是要死的,因这至始至终的无趣。
后来,她上了学,并且幸运的念到了大学,然后毕业开始自己谋生。她收到了许多同龄人羡慕的目光,可自骨子里的绝望,叫她总想提前结束生命。
母亲的呵护,并未让她健全的成长。她一早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志,好似一只小小的飞虫,一丝风儿就会仓促要了性命。
她无法平静安宁,生活辗转而波折。她辞职回到了家人的身边。父母开心的样子,却抹不去她心头心的忧伤。吃完午饭后,她陪母亲去干农活,沉默无语,她表现得总是那么听话。
沉溺与劳作,天地在遗忘中,很快奔向了黄昏。她一身臭汗,站在土坡上,环顾四周,往前是橘色渐沉的天空,往后是祖辈安息的坟地。
母亲小心地打破了持久的平静,问她可是有开心的事,因为她面上挂着难得的笑。她摇了摇头,心里却已泪流成河。
她爱自己的母亲,比其他的兄弟都要敬爱。可她也恨透了这个女人,在自己不及畅想未来美好的时候,就将无奈铺天盖地浇灌而来。
这种复杂的情绪游离在自责与怨恨之间,她不知道如何处理。生命随着时间流逝,唯一让她同众人一样的,便是积极的奔向死亡。有时候她十分虚弱,像被人掐着脖子几乎窒息,可总吊着一口气。有时候她十分精神,像被一道风吹上天空,可总感觉不真实。
是时候,该做决定了,她跟自己说。她摸出打小设立的百宝箱,将它放到了床头,铺平了枕被,将拖鞋摆正,然后以孑然一身的姿态,从容的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家乡。
公汽在灰尘仆仆的马路上弛行,日头高高在上,光芒万丈。车里充斥着各种味道,她枕着胳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山坡,全然无觉。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轻松而自在。她知道将有什么来收拢自己涣散的灵魂。她将得到安宁和自在,她皱巴巴的翅膀将会得到抚平,她将回到畅想开始的地方。
有人在她心底摊了一下张白纸,写着你可有遗憾?
她好像没看见,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僵硬的像座雕像,原来早已死去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