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窟
时间飞逝,几年过去后,瓦利意识到自己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他似乎长高了一些,也长胖了一些,变得越来越像黄金王都的住民。普通的住民都似乎以为他是出生在这里的年轻人,忘记了他曾经是围城之战中的敌人。他的发色变成了深红色,失去了火红鲜艳的光泽。每天早晨的祭献他已经习惯了,不再感觉到被取走什么、割下什么,他甚至期待和需要每天的祭献,这让他感到与住民在一起的安全、踏实、共鸣感。最显著的变化,是对生命之水的反应,虽然他仍然不想喝那种水,但闻上去已经并不像原先那么令人厌恶了。他腹中的触须也变少了许多,以前数不清的浓密触须,只剩下了最强壮的几束。
他明白,不能再等待下去,得趁自己还有抗衡的力量之前行动。他想念黑水另一边的小木屋、灰狼部落、黑水部落,但更习惯了对黄金王都的妥协,只要顺从就有安逸,甚至想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有对维达许下的无声的诺言。
“索克,我想当祭司。”在早晨的祭献结束时,他找到了主持祭献的白袍祭司,那天正好是白袍祭司之首的索克。
“哦?我一直在等你与我交谈。没想到你那么快适应了这里,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可以说是模范住民,我还以为你想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你得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当上祭司的。不过,时不时确实需要备选祭司,毕竟白袍祭司的寿命是有限的。你跟我来。”
瓦利跟着她走入祭献场所边上的一处洞穴,他从没有进入过洞穴,那是祭司才能去的地方。洞穴里的隧道很深,尽头处是个发光的祭司神堂。虽然神堂本身只是个白色石室,只放着两把供白袍祭司休息的椅子,但瓦利知道,他的头顶上应该已经是王族内城的领域。正面墙上的神龛里摆着一个白玉石鼎,里面装满了白色的神木残骸,大多只有手指般粗细,有几根如手腕般,只有一根最显眼的神木从石鼎中高高竖起,它粗壮如战士强壮的腰腹。
“这些古代神木的躯骸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它们生长在古代神魔于盆地中行走的纪元,已经石化的古神木可以用作试金石测试你的天赋。你可以掂量一下它们的重量。”索克坐在椅子上说道。
瓦利走到石鼎之前,先拿起了一截手指般大小的石化神木,它的重量非同小可,托在手掌上十分费力。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另一截手腕般粗的古神木,瓦利的力气比高地猛兽的战士更强大,居然拿不起来。他用两只手抓住那截木头,使出了真力,古神木才被他微微抬起,但他的力气坚持不了哪怕片顷。
“你的力气很大,连黄金守护者都拿不起来这样粗的古神木。这些古神木化石不但重量奇特、坚不可摧,而且它们经历过魔神与王族战斗时的巨大古语力量洗礼,能抵御任何咒文。追根溯源,我们使用古语箴言的力量,都来自于神木赐予的生命之水中,祭司的咒力在古神木之前没有作用。”索克说完,慢慢念出一句古语。
古语的音节很清楚,但不像通常那样,让人的耳膜鼓胀起来。瓦利吃了一惊,因为他手中那截古神木居然浮在了空气中,显然是索克所为。
“了不起,不愧是白袍祭司之首。”瓦利称赞。
索克却摇了摇头,“如果是普通的事物,我能用咒力举起的重量远远不止这些。举起古神木只能靠意念之力,也就是人在世界的时空里,面对欲望时回归理性的控制力。这种洞穴被称作欲望之窟,很久以前是魔神的巢穴,现在是测试祭司天赋的地方,它需要平衡、温和、趋于理性的欲望,对外物索取和施加的天赋。”
“为了测试,我也得说古语吗?”
“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我是个祭司,习惯用古语咒文发挥自己的力量。念出古语只是为了集中自己的意念之力,因为在古神木之前,我的咒力不起作用。它测试的是我的天赋而不是咒力,用念力举起这截古神木已经是我天赋的极限。”她的混沌之瞳盯着那截手腕般粗的古神木,古神木慢慢落回了白玉石鼎中。
“可我根本举不起这根木头,使足全力只能略微抬起它而已。”
瓦利说着,也学着索克念出了刚才他听见的古语音节,如他心中预料到的,那截神木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倒是他念过古语后,嘴里干燥麻木,像是含了一把沙子,里面混着浓烈的麻药。这很像是多年前在黑水族试着喝生命之水,它与口腔咽喉接触时的强烈不适感。他不禁“呸”了几下,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看来我的嘴不适合说古语。”他吐着麻木僵直的舌头。
“理性和欲望看上去是一对矛盾体,就像天平的两侧,用理性驱使适度的欲望,我知道这听上去是相悖的。但只有如此,才能用意念之力让古神木浮在空气中,这与古语的咒力无关。对祭司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古语咒文激发自己的意念,向它展示自己控制力的天赋。普通的住民根本不可能做到,极少数最有天赋的,只能让那些最微小的残骸漂浮起来。拥有祭司的天赋,才能让更粗的石化神木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