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盆栽快死了，告诉它应该活下去的理由

我想养条狗或养只猫很久了。一直停留在想的层面。付诸实施的日期可能是将来，也可能是恒久远。

养宠物，对我来说，除了考验耐心爱心，最担心的还是怕养出感情。

人类的寿命通常比那些宠物更长，活得更久。一想到可能会面临着的走失、失散，甚至生离、死别，就会提前感觉到一种痛苦，就下不了养它们的决心。

养，意味着责任。无论是养育子女，养一只宠物，还是养一株植物。

经常在小区公告栏里看到、在电台的寻物启事里听到狗主人找狗的信息。有次在滨河步行道被一纸“寻狗启事”吸引，上面说那狗“就像自己的孩子……”鲁迅说，“人类的悲欢并不互通”，但我还是能理解狗主人的悲伤。

说白了，也是怕麻烦。一想到要侍候他们洗澡，要清理狗毛猫毛，要打疫苗，要遛要逗……就觉得麻烦。更不要说出趟远门了，哪能说走就走？你走了，猫猫狗狗的怎么办？

拜托家里人照顾，他们可能本来就烦你反对你养；交给宠物店代养，你又不放心。我姥姥健在时，每次我妈叫她到我们家住些日子，她总说走不了，惦记着家里的鸡啊狗啊的……不养，就无羁无绊。

孩子大了，又不养宠物，家里总得养点什么才更像个家。所以，花花草草还是养了几盆的。大多是“浇点水就能活”的那种：吊兰，箭兰，龙舌兰，绿萝，刺梅，醋桨草，胖大嫂，长寿花，仙人掌仙人球仙人指仙人山，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多肉……有的开花，更多的是不开花，默默焕发着生机，尽着作为一株植物的使命。

上次离开家超过一周时间。走时给所有的花浇足了水，并且拜托它们“好好活”。夏天水分挥发快，通常会拜托我爸爸隔几天去给浇一次花，我住得离父母家很近，属于“一碗汤的距离”。

一周之后回到家，放下行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视那些盆栽。它们果然不负我望，生机盎然，醋桨草和刺梅还开了花，讨好似的。只有窗台下的那盆“一帆风顺”，蔫了头耷拉了脑袋，有几片叶子已经枯黄，看上去好像命不久矣。

——它，好像总是比其它植物需要更充足的水份。

我迅速拿起水桶，沿着花盆倒进去大概有2L水。同时意识到，它的名字叫“一帆风顺”，当然是离不开水啊。

“抱歉哈！”我说，“应该多给你点水的。”

一直相信，每一株植物都是一个生命。书房窗台上那盆多肉，是在一中对面跟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花翁买的，问他养花技巧，老人很认真地说：买回家跟它说说话，拜托它好好活……像养小孩一样。回家以后，换了个好看的花盆，如此交待一番，好多年了，它一直长得很茁壮，便更加相信我们的心跟每一株植物都是可以相通的。

有个作家说“中国乡下的老太太，都有记日子的本领。”我没有记日子的本领，也不记路，却记得以前养过的每一只鸡、一只鹅的样子，记得家里每株盆栽植物的来处。

那盆一帆风顺，是很多年前在苗庄小学门口买的。卖花的老妇人推着三轮车，大大小小的盆栽错落有致地摆在车上，卖花者通常都不叫卖，好像那些植物会替他们说话。我一眼就看中了它，郁郁葱葱的绿叶中间窜出三枝白色的花，最高的那朵像“出水很高”的荷，花的形状却像马蹄莲。问，“这叫什么？”卖花人说“一帆风顺”，一下子就记住了。

我后来才意识到它的学名肯定不叫“一帆风顺”，这世间不可能有一种植物叫“一帆风顺”，植物科属里不会有它。就像我去花市买紫色醋桨草，明知故问卖花人“这是什么花？”那人告诉我它叫“幸运草”。

俗是俗了些，借花名寄托美好愿望的心情可见一斑。

一帆风顺，应该活下去啊。

你是我们家所有盆栽植物中的老大，比他们都早来到我家。你有资格、有权利活下去。

你的名字是“一帆风顺”啊，你活着，阳台上众植物会更有动力一帆风顺的活着。

一帆风顺，就是你的使命。

你的名字及生命，都带着一种寓意。请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其它生命，好好活着。

一帆风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下次离开家时，我会浇足水，会在水分挥发吸收前拜托别人来照顾你……也请你不要自己放弃自己。

一帆风顺，春天已经来了。

你听到楼下银杏树上那只群鸟儿的欢唱了吗？你看到隔壁学校操场边上的柳树已经发芽了吗？“春雨惊春清谷天”，雨水已过，节气已到了惊蛰，你感受到春天的脚步了吗？万物正在复苏，春风正绿遍田野……

一帆风顺，我给你换个地方吧。

让你舒展一下筋骨，这世界上不止有窗台上的一隅，还有你可以抵达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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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642件可写的事——停不下来的创意冒险》是美国旧金山写作社出品的一本书。这是“一日写成，仅用24小时完工”的一本书。

我和女儿在家，她对我说的最多的话，除了“吃什么？”就是：你今天还写文章吧？你写完文章了吗？你还不开始写文章吗？

我有时也不知写什么才好，有时需要找找灵感。这篇《一株盆栽快死了，告诉它应该活下去的理由》就是642件可写的事之一。

希望你喜欢。

春天来了，我家的一帆风顺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