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即美丽(20)| 周沛林,接电话啊
一连两天,朱颜从展馆开门待到闭馆,刘筱筱在第三天早起时说:“今天我约了一个朋友,你自己去展馆好了。”
刘筱筱还是一如既往地耐不住,朱颜临走又问:“今天有展品要换,你确定不去吗?”
“我问了,是要换一批瓷器,我对瓷器一向不大懂,你自己看好了,下午在展馆门口的咖啡厅见。”
出来时外面有点飘雨,因为住的近,朱颜也没打伞,过了马路就是展馆,进了大厅,门口安检的人已经冲她点头微笑了。
本来人就不多,大家又都是业内人士,即便有疑问也是轻声细语,朱颜很享受这种氛围。而且展厅配备的解说员也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他们对每件展品都了然于胸,讲解风格又各有千秋。
到了二层小厅,朱颜听见里面已经开始讲解了,她进去站在后面,灯光正打在正中一个玉壶春瓶上,朱颜怔住了,往前走近一看正是花石锦鸡图。
“...我年少无知时一度以为自己是创造历史的,但是上了高中大病了一场,休了一个学期后才知道自己的小体格配不上这么大的野心,于是改了文科考进历史系,哇,才知道研究历史这么迷人,从此痴迷于此,”
讲解员是一位身量瘦小,戴着眼镜的小伙子,讲解风格幽默风趣,引得围观者不时发出轻笑,“大家眼前这个珐琅彩的玉壶春瓶上面画有花石锦鸡图,锦鸡性顽强、耐寒,早在隋朝就被赋予了’文、武、勇、仁、信’五德,宋朝以来画家更借喻它极强的生命力,多有表现。这个瓶子胆瓶上未饰图文,锦鸡立于树干上,枝干遒劲,树叶轮廓鲜明,雄鸟华丽靓丽的羽毛夺人眼球,雌鸟颜色暗沉和雄鸟深情对望,侧旁盛开着粉红色玫瑰,色彩交相呼应,浓淡细腻,呼之欲出,饶有趣味。当年珐琅彩的烧制成本极高,烧制工序又极其繁琐,所以一直是宫中御用之物,这只彩瓶有着怎样的前世今生呢?我这些年也做了一些研究,有兴趣的同行可以私下和我聊一聊。”
这时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来:“前几年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有一个花石锦鸡图的双耳瓶被拍了一个多亿,可是马上就有人指出是赝品,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位年轻人稍一停顿,随即笑容满面的回答:“天知道!文物收藏就是在悬崖边行走,一边是高处不胜寒的荣耀一边是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真伪一直是被人津津乐道的,我倒以为自己这份工作比较讨巧,都是前辈先贤认定了的真迹,自己只要追根溯源能管中窥豹一二就善莫大焉了。”
朱颜心想这也是一个滑头,不过就是自己来对答也不会比他更高明。每个收藏家都对自己收藏的东西很笃定,坚持是真迹,也肯于下大本钱去购得,你空口白牙说人家是赝品,先别说藏家答应不答应,就是帮着长眼的人,还不知是你的师长或是同行甚至就是本行的权威呢,也只能这样四两拨千斤的回答。
刘筱筱在咖啡馆没有等来朱颜,却看到了一则简讯,她掩嘴低呼一声:O,my god!
手机画面上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下面配了简短的文字:清水湖畔9号别墅晚间着火,消防人员赶到全力以赴展开扑救工作,当晚风势很大給扑救工作带来很大难度,截至发稿,火势已经完全控制,伤亡人员有待进一步落实。
清水湖9号是吴岳家,换句话讲那是吴岳外公给女儿的嫁妆之一,不然吴青柏即便后来飞黄腾达,有权有势了,也绝没有机会在清水湖畔挣来一席之地,钱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清水湖畔是风水宝地,依山傍水,沿湖一带盘根错节住着本地几大家族,看似空旷稀落的别墅群,却像一座铜墙铁壁,几乎连水都不可能泼进去。
刘筱筱看日期,正是来京城的那一天,网上再找清水湖火情,已经没了消息。
朱颜正想找机会和那位同行深度聊一下,刘筱筱的电话打进来,出了展厅,她接起电话,刘筱筱急切的说了句:“清水湖9号别墅你知道吧,”朱颜心想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怎会不知道呢,“失火了!就在咱们来京城的头天晚上。”
朱颜拿着手机半天没醒悟过来:“失火?哪里?”
“唉呀,就是吴川家,全烧了,现在只是还不知到具体伤亡人数……”
朱颜一下想起那几个未接来电,又想到周沛林,忽然全身发冷:“你放了电话,我打电话问一下。”
周沛林,接电话啊!但是,回应她的只有空洞的忙音。
朱颜和刘筱筱匆匆踏上归程,一路上,朱颜脸色苍白只是机械地拨着一个电话,刘筱筱没办法只得拨了华天的电话,刚说了清水湖,华天那边就说:“我也是刚知道,那天晚上后半夜,确切说是你们走的凌晨起的火,正是大家熟睡的时候,等到有人发现报警后,房子已经基本烧的差不多了,里面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
朱颜就像那天的神情一样,即悲哀又无助还透着深深的悔恨,刘筱筱只得一再拜托来接机的华天好生送回家去。
到了楼下,朱颜冲华天摆了摆手:“华天,我想一个人静静,没事的、没事的……”
华天无奈只能看着她喃喃自语、努力控制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进电梯里。
到了16层,朱颜下来,走到门口站着看紧闭的房门,曾经那么熟悉,当初以为要住一辈子。
进去里面还是那么干净整齐,阳台上的花生机勃勃,叶子在阳光照耀下发着油绿的光泽,哪有一丁点的预兆。
朱颜走上二楼进了周沛林的卧室。
这个男人真是自律的紧,床上平整干净,灰蓝色的Frette雅致系列被他铺陈的一丝褶皱都没有,床太大,一个枕头透着孤单。朱颜实在没了力气,一头栽倒在床上。
幽幽的一缕香不太张扬带着深沉甚至有些忧郁,丝丝缕缕包围了她。曾经那么依恋妈妈的味道,再失去妈妈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天晚上要抱着妈妈的枕头才能睡着,而周沛林呢?那味道一直若有若无的徘徊在她隐秘的记忆深处......
是谁说:香味并不独行,而是与记忆关联出现。
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是什么时候呢?
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吧,周沛林也是刚从大学毕业,第一次跟着吴青柏回家,准备第二天在吴家举办的王莹生日宴会。
她一个人躲在花房,不愿意在喧闹的前厅露面。
“请问这是花房吗?”她循声回头,花木丛中他身姿挺拔容颜俊朗。
“你要干什么?”她压着砰砰的心跳清冷地问。
“我来端几盆百合。”
她指着近前的几盆花说:“这里。”
他过来看了看,没说什么端起走到门口,回身说:“这是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