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帐的

“妈，我收拾了好多旧衣服，这次送您回去，顺便把这些衣服带给红红吧。”我边收拾衣柜边对今天准备回乡下的妈妈喊。

“不用了，红红都没了好几个月了。”妈妈答到。

红红是妈妈老家邻村的小女孩，家里特别穷。今年十二岁，比我家丫头年长一个月，但个头却矮一头，我经常把女儿不能穿的衣服收拾给她。一个12岁的小姑娘，虽说家里特别穷，也不至于饿死了吧？

“就是放暑假的时候，小女孩为了给家里边贴补家用，就去那个山上的橘子林里面去找蝉蜕卖。中午吃过午饭，天气最热的时候就出门了，可是下午七点过，应该给家里准备晚饭了，还没回家。他们就去山上找，在一个废弃的沼气池里边找到，可能就猜是自己摔进在沼气池里淹死了，就这样没的。唉！也是他们家的孩子，就这样没了，都没人深究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特别特殊的家庭，红红的奶奶快80了，虽说很瘦弱，单薄，精神却还很好，经常听见她在田间地头骂骂咧咧，骂老天爷不公，世道无情，自己命苦。红红爸爸个子不高，差不多一米五吧，还是个瘸子，没大听过他说话，最常见的就是独自蹲在她们院子的一角守着出了车祸的儿子抽旱烟。红红妈妈姓李，我称呼她李姨。她个子大概有一米六左右，沧桑的脸上大概还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还是比较俊美。每次见到邻居长辈都会主动的打个招呼，然后就不再说什么。这个瘦瘦高高的女人，似乎是一个从不停息的机器，一直都在忙着，毕竟她是他们家的顶梁柱。

红红就是在哥哥出车祸这年出生的，那年哥哥九岁多，跟一群孩子出去掉货车玩（就是跟着运行着的货车奔跑，然后猛地跳上去抓住货车的车厢，让货车带着自己走）却不小心突然掉下来摔了，经过医生的检查，发现外伤没有，小脑伤了。就是这孩子损伤了语言和行动能力，虽说这孩子不是植物人，但也没有了自理能力。“救！”李姨含着眼泪，下定了决心。摸摸肚子，肚子里有一个快出生的红红。没有坐过一天月子，在经济，精神多方面的压力下，李姨还是坚定的支撑着这个家。乡下人朴实，同情着这一家，无厘头的找了个理由解释这个家的悲惨：“这个女孩娃娃的命硬，还没出生就先克了哥哥。”谁家的孩子谁不爱啊？可是听多了，难免就信了，慢慢长大的红红只喜欢呆在妈妈身边。红红到了读书的年纪，早已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了。“她长大也是要照顾哥哥的，就不让她去读书了吧？”奶奶说。“家里有我，该读书的时候还是得读”李姨把红红送进了学校。

“妈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李姨娘家呢？”

“那个时候李姨娘家家里也特别穷，红红的舅舅根本娶不到媳妇，然后她的外婆就想了一个办法。两家人都穷，并且都有儿子和女儿，就这样两个家庭交换娶了媳妇。李姨反对过，又能如何呢？在家哭了几天，还是嫁过来了，可是也没怎么回娘家了。”

到家了，远远看见李姨佝偻着身子坐在儿子身边，我过去打了一个招呼。那灰白的头发随风懒懒的飘荡，那张脸布满沟壑，就像一张硬纸，揉皱丢在垃圾桶里，再捡起来拉平的样子。没注意他们聊了什么，只听见李姨低着头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都是收帐的。”然后把头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