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会关心一个连环杀手的命运 | 读松本清张《夜光的阶梯》

1

佐山道夫杀了四个女人。

智子以怀孕逼迫道夫结婚，身为保险业务员的道夫不甘就此被束缚了人生，将智子骗进竹林杀害。

为了帮道夫开美发店，波多野雅子从丈夫那里偷了几千万元，因为不想还钱，道夫杀害了雅子。

枝村幸子发现了道夫杀害雅子的秘密，并以此要挟道夫和自己结婚。婚后，道夫杀害了幸子。

福地藤子为道夫杀害雅子做了不在场的伪证，为的是和道夫结婚，道夫在利用完藤子后，将其杀害。

藤子在挣扎中与道夫同归于尽。

2

佐山道夫不爱任何人。

为了“自由”，杀害智子；为了钱财，杀害雅子；为了名声，杀害幸子；为了自保，杀害藤子。

女人在他眼中只是向上攀爬的阶梯。

道夫踩着这些女人的尸体向上攀爬，从默默无闻的保险业务员，摇身一变成为著名的发型设计师。

夜光乃是磷光，乃是鬼火，《夜光的阶梯》乃是尸体堆叠而成的阶梯。

3

道夫不英俊，没钱没势没名气，没有出色的性能力。他性格阴鸷，更谈不上有人格魅力。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人受他摆布，被他夺去生命？

绝不是因为道夫能够塑造完美的发型。你会为了自己的发型看上去完美和别人做爱，生子，结婚，辞去工作，献出自己的财产，甚至不惜犯罪吗？

佐山道夫利用的是女人希望去爱，同时也希望被爱的心理。

富裕的物质生活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肥胖的雅子早已失去了丈夫的心，这才让道夫趁虚而入。

人往往缺少什么就会刻意展现什么。为自己塑造了独立女性形象的幸子其实最不想要的生活就是女强人的生活。所以才故意把自己的生活打开一道缝隙，放道夫进来。

把自己装扮成男人婆，不是因为想将男人拒之千里，而是因为得不到。因此当道夫出现在藤子面前，藤子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

最可怜的是智子。年少的她只是在憧憬一份美好的未来，天真的她以为怀孕就可以留住爱人，结果成了道夫脚下第一块阶梯。

4

有人给了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笔钱，请他们去接济穷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空手而归，托尔斯泰则是原封不动地把钱又带了回来。问及理由，陀思妥耶夫斯基将钱交给触目所及最贫穷的人，托尔斯泰则回答举目皆是穷人，无从捐赠。

佐山道夫就是这“举目皆是”的穷人中的一个。

这样的社会地位并没有让道夫对同样社会阶层的人有任何同情。

道夫虽然觉得邻居冈野可怜，但也认为现实是残酷的。泛滥的罪恶感，只会害得自己和冈野一起沉沦。

这世上有许多人远比他幸运，他们谋取令他望尘莫及的庞大钱财，耍弄的手段更为卑鄙。伤感的人无法于这世间生存。

这就是佐山道夫的生存哲学。

5

凶手是谁，如何作案，动机是什么？这是推理小说吸引读者阅读的三大悬念。

在这本《夜光的阶梯》中，故事开始不久松本清张就告诉读者凶手就是道夫。而道夫作案的手法不仅简单，在文中也都或直接或间接描述过。就连道夫杀人的动机也交代得清清楚楚，就是为了向所谓的社会上层攀爬。

作为一篇推理小说，通常用来吸引读者的手段都被剧透了个干干净净。

那么靠什么吸引读者？松本清张给出的答案是：人物的命运。

故事两条线，一条跟着道夫走，展现的是道夫的现在和未来，一条跟着检察官走，展现的是道夫的过去。

道夫会爬到多高的地位，道夫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这才是吸引读者继续阅读的动力。

我们为什么会关心一个连环杀手的命运？

因为，道夫的生存哲学也存在于我们这些困在平凡生活中的普通人的心中。

6

虽然我们没有以同样极端的手段来生活，但我们分明看见了和道夫一样的社会现实。

社会阶层固化，既得利益者不需要太多努力就可以拥有过剩的物质文化生活，社会底层的人没有出头之日，每天辛苦劳作换来的也不过就是妥协和苟且。

面对一样的社会现实，道夫的活法是死路一条，我们的活法就是阳光大道吗？

希望在哪里。

---

本文原创，同步发表于个人博客。特此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