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我蹲在赣南老家（20）

人生的本质——就是处处充满了不确定性。

从头到尾，它都充满了无常。不论是全球性突发的大事件，如东南亚的海啸、911的恐怖袭击、199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新型冠状病毒的全球爆发，还是每个人工作生活中所遇到的不确定之事，均是无常。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人的本性，却是追求“确定性”，只有“确定”，才能让我们感到安全，这似乎又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倾向。

所以，哲学家罗素会说：

“对确定性的追求是人类的本性，也是一种思维的恶习。如果你要在某天带你的小孩去野餐，他们会想确切地知道那一天是天晴还是下雨，如果你不能肯定，他们就会对你失望……”

于是，人生本质的“不确定性”，与人对“确定性”所追求的本性使然，便构成了自始至终难解难分的诸多之痛。

元宵后几日，大哥因临时要回广昌家里拿些东西过来，顺便从县城的超市里，采购些老家镇子上买不到的食物。他回去的一路，倒还顺畅，没受啥阻拦。可是，仅隔了一天，事情却起了非常巨大的变化，来得又突然，颇让人不好受。

第三天，吃过早饭后，我带着妻子去村东头山间采蘑菇。当我们刚爬到半山腰时，大概十点来钟，大哥便打来电话，大声叫我过去：“我在镇上的高速出口，被人给拦住了，不让我下高速。”

听大哥语速急促的语调，我都能猜想他那一刻的心绪：无奈、生气和干瞪眼着急。再有十分钟，大哥就要回到山后面的老家，他却在老家的高速出口，意外被人拦下。有家也不能回，有路也不能走，还得从原路折返而归，真是够气恼的。大哥看着一车子新采购的食物，不能送到山背后亲人的手中，他除了着急还是着急，换谁也会急躁，容易起情绪，愤懑是免不了的。

要是我爬山的速度够快，早就爬到了山顶上了。如果不被群山所遮掩，倘若我的视力足够好，兴许能望见三四公里外的高速出口：一辆黑色小车旁，一个戴眼镜子的中年男子，正与执勤人员协商交涉，因不让他过去，激动得一脸通红……

结果可想而知，任凭大哥如何解释，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即使他老家的兄弟们与老母亲，还在山背后等着他归来，可高速出口的执勤人员，就是油盐都不进，定要大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横竖不让他过去。

我在电话里赶紧安慰起大哥，要他不要发急。

那会儿，我正在村头雩山山脉的半山之巅，距离村子里的家，还有点距离，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待我步行回家，再开车去高速公路出口，起码也得一个来钟头。依大哥的急情子，更会气死来的。我怕大哥等得急，要他给家里闲得无事的二哥打电话，让二哥开车子去他那取回东西。

在电话里一番沟通，我与大哥总算谈妥。我本以为，翻过山，取点东西，不过小事一桩，容易搞定，所以我安下了心来，与妻子一道弯腰低头，勾着身子，在大山之间的松林下，一心一意搜寻蘑菇。

没想到，半小时之后，大哥又给我打来了电话：“黑子，恐怕你得过来一趟，我的车子，不知为啥原因发动不了，刚刚下车时还好好的，可熄火后，无论如何也打不着了，真是邪门……”

恐怕是电瓶出了问题，我让大哥赶紧给二哥打电话，兴许二哥还没到家，让二哥在我们那的小镇上找个修理师傅，并带个新电瓶过去，免得来来回回……

临近午饭，我和妻子累得腰酸背疼，小心下了大山，拎了个空篮子而归。我俩在大山之间瞎转悠了一上午，累了个半死。蘑菇没采几个，吸了一肚子的清新空气，还出了一身臭汗，捎带欣赏了山顶上的旖旎风光，不知当值不当值。

隔得远远的，还没到家，我便看见二哥躺在门前的靠椅上，舒适的晒着太阳。待我近前，好奇问他：“大哥的车子，修得如何？”

二哥有点不悦，嘟嘟囔囔回了我：“电瓶老化了！我临时找了个修车师傅，换了新电瓶，解决了问题。真是的，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在我快到家时打来电话，你说折腾人不……”

大哥的确时运不济，屋漏偏逢连夜雨。二哥为了取回大哥车子上的那些食物，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害得二哥来回好几趟，真是折腾人，难怪二哥一脸不高兴。

转眼，三四天过去。2月22日那天，省里发出通知，取消省内高速出口的检查点，车子可自由通行。一得知此消息，我立马通知了大哥，要他从县城再回小山村来。

那两日，不知为啥，妻子身体莫名的不适：头痛脚轻，浑身乏力，感觉还有发烧迹象。那个时候，东山坝小镇上那家唯一的小药房，没有体温计出售。妻子只好在家坚持，不敢贸然去镇上的卫生院检查，若体温一高，怕被隔离。

想着大哥马上就要过来，我便要他帮忙捎支温度计回来。与大哥在电话里，又来回沟通了好几次，大哥总算买齐了我们所需要的那些东西。

第二日，就在大哥快出县城时，意外再次发生。

他所在的小县城，居然自己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成了第二个武汉，不再允许人们随意进出县城，更不要说上到高速。如非得外出，须有单位的通行证明。如此一来，又一次难倒了可怜的大哥。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在疫情期间的特殊节骨眼上，他到哪去弄那一纸证明。学校早就放了假，他所在的单位，即使有值班人员，人家也不敢给他开出证明，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谁也担那个责。

大哥无奈折回，想办法又去了县城的其他几个出口，依然有人在那值守，仍被拦下。碰了一鼻子灰的大哥，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悻悻而归。还好，大哥这次家门前被人拦下，用不着走那么远的路了。

这场突发的新冠疫情，打乱了人们平静的日常，甚至老百姓正常的出行需要，亦被严格管控。如今回过头看，幸好各部门及时采取了得力措施，辛苦没有白费，总算控制住了疫情。否则，若任由人们来来住往，那还了得。依我们人口的数量和通行的效率，说不定，会比美国今日的疫情，还要糟糕。

是啊，人生无常，无常才是常。

很多突发而至的事情，往往便会打乱人们的计划和安排，计划赶不上变化，诚如我妻子常说的那样：

“三界无常如秋云，众生生命观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