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弟兄们
老家的弟兄，是我老公多年未联系的远亲（关系有些复杂，一句话解释不清），他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联系了。上星期，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老公的电话号码，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们一共兄弟四人，出来了三个弟兄，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还有老三的媳妇和老二的儿子，一共五个人。
老公说，请他们吃顿饭吧，好久没见了，他们的活快干完了，过几天就要回家了。
我当然没意见，就在周六晚上定了一个饭店，请他们吃饭。
等我们到饭店时，他们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进了门，五个人都慌不迭地站起来，很局促地笑着，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老公让他们坐，几个人推了半天，才坐下来。
三兄弟，个子都不高，黑瘦是共同的特点，和街上见到的农民工摸样没什么差别。老大和我老公同岁，只比他小两个月，看上去苍老许多，头发已花白。老二也是一副老相，老三显得年轻，理着小平头显得精神一些。老二的媳妇应该比我小，干活多的缘故显得皮肤黝黑粗糙。老二的儿子不像他爹，高个俊秀，修长的身材，穿着时尚，还系着一条金属环腰带。
长时间的分离让人有些生疏，开始我们都比较客气，问了彼此的近况，家里和子女的情况。说出来吓了我一跳，兄弟四人的孩子加起来一共10个，真是一个大家庭。但在农村，这种情况很普遍，一家几乎都是两三个孩子。
饭桌上的老大有些内向木讷，据说上学时成绩还是不错的。他解释说自己是看小说看坏了。“那时不知怎么迷上看小说了，一看就是大半夜，也没心学习了。”他说，语气中带着懊悔。因为学习荒废了，只上到初中就不上了。这些年和兄弟们一起出来到处打工，也跑了不少地方。“一到城市就迷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有些羞涩地说。
老二爱说话，憨厚中透着几分狡黠，他坐在我旁边，也挺能喝酒。几杯酒下肚，他的话愈加多起来。“哥，我几年前找过你一次。”他说。
“那是前几年，我带你弟妹去郑州看病，那医院门口的托儿真多，撵着你，围着你，走都走不成。他们都说给介绍好医院，保证一看就好。还有的说是老乡，给你说的可热乎了。”老二说，“我就不相信他们，没跟他们走，俺没地方住，就想去找你。”
“怎没给我打电话？”老公问。
“那时没手机，打电话不方便，俺找到你单位门口了，可是门岗不让俺进去。因为俺当时穿了大裤衩和拖鞋，门岗说俺衣冠不整，不能进去。”饭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笑的老二有点不好意思。“俺就让你弟妹进去了，不凑巧，那天你不在，就没见到。”
“俺俩就去金水河边乱转，那有可多唱戏的，免费听，唱得可好了，俺就听了可长时间，一直到天黑。那是热天，就歪倒河沿上睡了一夜，反正也是热天，怪得劲。”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图画，一对衣着简朴的农村夫妇躺在河畔，枕着行李，等待天亮。
“躺外面不安全吧？”我问。
“可不是，白天俺俩乱转时，就有一个男的开着面包车停下来，问俺是不是找活干，可以给俺活干，愿意就跟他们走。俺怕他们不是正经包活的，就说俺不是找活的。”
“幸亏没跟他们走，说不定把你们弄到黑砖窑厂，想跑都没机会。”我说。
“就是，就是！”兄弟们都随声附和，“经常有这样的事咧！”
老二又说了：“那个晚上俺还遇到一个小偷呢，俺当时睡了，你弟妹没睡着，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男的站在她旁边，就喊了一声干啥的？那个人吓得赶紧走了。”
该说说老三了，他有一儿一女，大的是女孩，说是上学时学习特别好，没出过前几名，可是现在辍学了，在郑州一个饭店打工，男孩也是初中没上完就不上了。
“学习那么好，为什么就不上了？太可惜了！”我和老公都不解。
“俺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就不愿意去上了！”老三说。“就是，咋劝也不听，就不上了。”老三媳妇说。
“我看，还是怨恁俩！”一旁沉默许久的老大突然冒出一句。
“咋怨俺俩呢？俺也是劝，可孩儿不听！”老三觉得委屈。
“恁俩都跑出去打工了，孩儿在家没人管，上着上着就不想上了！”老大说。
“你给我抬吧！”老三眼睛一瞪，要发火的样子。
“谁给你抬了！”老大也增大了嗓门，饭桌上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老公出来打了圆场，把话题转移开了。他问老二的儿子：“你为啥也不上学了？”
“不为啥，就不想上了呗！”那孩子不在乎的说，又接了一句“学习不好，觉得上着没意思！”
“这孩子们，说不上都不上，互相影响的！”老二总结道，他说：“俺那孩子也给我打电话说不上了，要出去打工，我当时在东莞，给他打电话说，你不上要想好，可不是不让你上，将来别后悔！”
原来，四兄弟的大一点的孩子没有一个上大学的，最多上个高中，好几个都只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
饭桌上，他们也都承认是自己忙于外出打工，把孩子丢家里，跟着爷爷奶奶，没养成好习惯，互相受了不好的影响，荒废了学业。“丢搭的啦！”他们最后承认，老三也不倔了。
酒过三巡，老公对三兄弟说了几点，一是要他们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二是要兄弟们团结，不要闹矛盾，三是尽量让孩子多上学。
这顿饭，几个兄弟吃的不多，喝了很多，说了很多，感慨万千。
临别时，老二说“嫂子，俺平时很少吃这种酒席，饭桌上的规矩也不懂，有啥不中的地方你多担待吧。”“都是自家人，别客气。”我说。
“以后有时间回咱老家看看，老家别的不多，就是人多，热闹！”他们说。
“好，孩子回去有人玩了！”我说。几兄弟都笑了。
孩子们都在家吗，也许都出去打工了吧？这话，我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