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陆机《文赋》

伤情同身否，进退陆平原。

丽藻出太康，绮靡更建安。

世贵江东客，低眉事豪权。

惜哉生花笔，拟向劝禅篇。①

华亭翻作土，鹤唳空云端。②

唯余作文事，昭昭赋千言。

观心虚万里，体情动弥鲜。

沥尽经中典，落笔挫万端。

夕秀继朝华，音声似玉弹。

博观分条理，隐秀起波澜。③

诗作情花艳，赋造体物繁。

彬彬君子气，浮滥六朝笺。④

天地驱刍狗，夫子叹逝川。

时乱多情伪，丽藻多联翩。

形存魏阙下，神游江海间。

身心托何处？金屋驻娇颜。⑤

人为无用火，言是火中烟。

烟生火不旺，文华命不全。

势利交相争，牵卢岂恶奸？

八王交相灭，东海岂明贤。⑥

秋风鲈鱼脍⑦，寂寞守林泉。

安知一夜梦，化蝶反自然？

鹤唳华亭后，纷纭二千年。

投篇援紫毫，藻耀起鸣鸾。⑧

《文赋》皆骈言，熬夜看三宿。

少时无一能，老来不好酒。

聊且裁诗文，十年无一斗。

些须囊底智，足以覆酱缶。⑨

①陆机先与外戚贾谧亲善，后事赵王司马伦。伦篡位，以为中书郎。伦败，齐王冏疑机为伦撰写禅让诏书，欲杀之，成都王颖爱其才救之。

②时中国多难，顾荣、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后为宦官孟玖谗杀。陆机曾在华亭（今上海松江）养鹤，临刑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③以上为从《文赋》中提炼的一些文学创作理论和原则。

④陆机提倡文质兼美，却开南朝浮滥文风。

⑤时乱情伪之时，文风多追求华丽轻靡，因为乱世人心流离，无处安顿，故作华文丽句处之，如筑金屋藏娇。这是我臆造的理论，不可当真。

⑥孟玖谗杀陆机，卢志、牵秀等人助之。陆、牵二人史书皆有令名，害陆机势利之争耳。

东海指东海王司马越，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天地无亲，万物自化，害人者未必恶人，胜利者未必圣贤。

⑦张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乎？’遂命驾而归。”

⑧《文心雕龙·风骨》：“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笔之鸣凤也。”这里指写出既有文采，又有骨力的文章。

⑨慕容垂欲伐西燕，曰：“且吾投老，扣囊底智，足以克之。”

﹝ 陆机 ﹞与弟云书曰：‘此间有伧父（左思），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瓮耳。’及思赋出，机绝叹伏，以为不能加也。”

这里的意思是凭我垂老所剩的一点学问，足以写出用来覆盖酱缸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