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焕女•人生(26)
文/仁芯陌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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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养儿能防老吗?
腊八祭灶,年来到。快要过年了,以往过年的时候,都是爸爸妈妈在老家,三个孩子从不同的地方赶回去,团聚几天欢度新年。
然而,今年没有爸爸了。不能让妈妈一个人留在老家过年。张焕想让妈妈来自己家过年,但是妈妈说:“小焕,我不去你家了。你弟弟他们叫我去呢!我还是去他家吧,他身体不好,我去帮他整理一些过年用的东西。”
“那好呀!既然弟弟他们这么有孝心,你就去吧,一起高高兴兴的过个年。妈可我提醒你,到哪儿以后要多做事少说话啊!你平时跟儿媳妇接触的也不多。而且年轻人的做法和想法你也理解不了,他们做什么事你不要管那么多。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自己的心情调节好,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张焕恐怕妈妈平时絮絮叨叨惯了,到媳妇家招人家烦,提前劝导妈妈。
“行,我知道,你放心吧。”妈妈答应的干脆利落。其实她的心里也有这样的顾忌,害怕会像其他人家一样,闹出什么婆媳不和的纠纷。可是不去又会驳了儿子的面子。
既然决定要去儿子家过年,妈妈就做好了要与他们和睦相处、互相关爱的准备。她把这几个月节省下来的5000块钱工资拿着,到时候给他们发压岁钱,买东西用。又在老家买了些粉条,木耳,香菇之类的土特产,和儿子一起高高兴兴的坐车来到了大洋市。
儿子安在这里的家是一套位于五楼的经济适用房。儿子已经结婚半年了,妈妈这是第一次来他的家。七八十平米的2室1厅收拾的干干净净,里面的家具用品都是全新的。
墙上贴着浅色碎花儿的壁纸,地上铺着木纹花色的地板,客厅里摆着彩条纹的沙发,彰显出年轻人的现代色彩,黑色的大平板电视挂在墙上。
右手边是小餐厅连着厨房和阳台,往前走是两间卧室和洗手间。主卧室里乳白色的床头上,还挂着一幅巨大的结婚照片,新郎和新娘都笑的甜甜蜜蜜,相互依偎在一起。
张峰把妈妈领到家里,一样一样告诉她屋子里各种东西的摆放和用途。电视机、煤气、热水器、微波炉、饮水机、洗衣机等等这些家用电器的用法,需要一个一个的教给妈妈,说了几遍她都没有全部学会。
阴历二十五每天,张丽一家从北京返回了大洋市。顾不得路途的劳累,张丽把东西放回家,匆匆吃了午饭,就提着一大盒稻花香的糕点来到弟弟家。
“妈,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一进门,张丽就兴奋的给妈妈说。
妈妈开心的说:“小丽回来啦?你们都回来了吧?路上人多不多呀?坐车挤不挤呀?”
“人多!好多好多人呢,车上挤死了,为了保护这一盒点心,我一直都抱在怀里,真害怕他们给我挤烂了。妈,你尝尝,可好吃了。”张丽打开点心盒,拿出一块枣花糕递给妈妈。
母女俩正在说话,门一开,张峰从外面进来了。“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啦?”
“今天刚到家,小峰,来尝尝,我给妈买的稻花香糕点。”
张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盒子,皱着眉头说:“姐,以后别把这些不清真的东西往家里拿,让白玲看见多不好啊!”
“我拿来给妈吃的,又不是给她吃的。糕点还有什么清真不清真的,我又没拿大肉。你们没结婚那两年在我家住,我家可是什么都不清真。现在倒嫌弃我的东西了?以前咋没见你认这么真呢?”张丽看见弟弟那嫌弃的表情和语调就来气。
张峰一听暴怒起来:“现在是在我家!你来我家,就得听我的,按我的规矩来!否则我不欢迎你来!”
“这房子不过是写了你的名字而已,你买房子的钱是哪儿来的?爸爸妈妈给你的就不说了。我还借给你5万块钱呢!我是来看妈妈,关你什么事儿啊!”张丽也和他针锋相对起来。
“你来看谁我不管,这是我家,我有权做主!不按我的规定,就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说着,张峰把桌子上的点心盒拿起来,打开大门,放在门外的楼梯间地上。回身又把沙发上姐姐的双肩包也扔到楼梯间的地上。
“你!你!”张丽气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你记住,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登你家的门。”说完张丽头也不回的跑下楼去。
晚上,张焕给妈妈打电话时听说了这件事情,妈妈说:“小峰这孩子,估计是这几年的病害得,脾气越来越暴躁。我看过年你们也别来了,路途这么远来回跑着不方便,如果再因为想不到的一点儿小事儿闹矛盾,就更不好了。”张焕答应了妈妈。
明天就是除夕了,晚上吃过饭,妈妈看见白玲出去了,赶紧叫过儿子来说:“小峰,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话,看你一天到晚忙的也见不着面。我想问问你,你前段时间不是替我回去,到你爸单位领抚恤金了吗?领了多少?你回来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我的银行卡你还拿着呢。”
“妈!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呀!这些事以后都交给我管了,你就别操心了。你就我一个儿子,你不指望我指望谁呀?你现在老啦,你安心的养老就行啦。领了48850块钱都在我这儿放着呢。你的卡没钱还给你。”张峰一脸不耐烦的扔过来一张银行卡。
“我是想着,这一年到头儿,为了你爸的事儿,你俩姐不停的跑来跑去,不但耽误了时间精力,也会被单位扣工资。马上要过年了!把这些钱分给你姐姐一人1万,剩下的你拿着用……”
“不行!坚决不行!这些钱我还有用处呢?”张峰不等妈妈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厉声呵斥道:“爸爸的事情还在打官司,后面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办呢,你先把这钱分了,以后办事的时候用什么呀?这大过年的,你想点其他事儿行不行,别整天就想着问我要钱!”
初二那天,张焕没有去弟弟家看妈妈。她晚上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没事儿,我今天很开心,你姐姐姐夫他们带我去商场里玩了一天。你别担心,我很好,等过了年呐,我就回老家去。到时候你再回去看我。”
“别急着回去嘛,他这里有暖气,老家冷的很又没暖气,你在那儿多享享福吧。”
“唉,享什么福呀?我在这儿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好。我做的饭,他们说太清淡了没味儿。我买的菜,他们说不新鲜。我给小玲洗裤头内衣,她说洗的不干净。我给他们收拾房间,他又说我把东西乱放他找不着。我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活着就跟个傻子一样。”妈妈的声音里很是郁闷。
“妈,这些情况你跟小峰说说,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改善。如果实在不行,那你回去住也行,来我这儿也行。”张焕很替妈妈担心。
“小峰脾气越来越不好,两句话他都能跟我吵起来。唉!不说了,大过年的,别拿这些烦心事儿来让你操心了,你放心吧!小焕,过了年我就回去,没事儿的。再过几天就回去了,没事儿啊!”妈妈反倒过来安慰张焕。
初四晚上,妈妈像平时一样,晚饭后坐在客厅看电视。白玲却很意外的向她走过来,笑眯眯的说:“妈,看电视呢?”
“嗯,嗯,看电视呢。”妈妈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说什么是好。
白玲在妈妈旁边坐下:“妈,我跟你说件事儿,你看小峰身体不好。九月份的时候,他做了一次光波刀手术,十月和11月又做了两次化疗和放疗。这七七八八的算下来,我花了有7万多块钱呢!你原来不是说过,小峰的病你会管,那我花这7万块钱,你就按5万块钱给我吧,那两万块钱不要了。”
妈妈很迷茫的看着白玲,“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呀?我没有5万块钱给你。”
“我知道你没钱,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写张欠条给我就行啦。”说着白玲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来,摆在妈妈面前,“你先写张欠条,就写欠我五万块钱,等到我爸的官司结束,赔偿金下来了,再还给我就行啦。”
“我又没有借你钱,我为什么要给你写欠条。”
“是你儿子看病花了我的钱。”
“谁花你的钱,你让谁给你写吧。我不写”
“好哇!你耍无赖是不是?你说了你会管,你现在又不给钱,你这是耍无赖!你说话不算话!你耍赖皮!”白玲没有得逞,气的大吼起来。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张峰走进客厅,他手里拿着一沓大小不一的白纸,走到妈妈面前说:“妈,小玲说的是真的,你看,这些都是我住院治疗的单据。你一张一张算算有七万多块钱呐,她只问你要5万块钱而已。看她多好,有两万多都不要啦。你就给她写一下吧!”
虽然屋内的暖气,温暖如春。但妈妈的心,感觉已经掉进了冰窖里。她对着儿子冷冷的说:“小峰,我没钱!你妈一辈子都没有给别人写过欠条。谁花了她的钱让谁给她写吧。”说着妈妈站起身,向她的卧室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啊!~张峰!我要跟你离婚!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白玲扑到张峰身上去捶打他,小拳头疯狂地落在张峰的胸膛。
张峰则软声细语的哀求:“是我的错,乖玲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你使劲打吧,别哭了玲儿,别哭了~”
白玲依然不依不饶的哭闹着要离婚。张峰回头冲着妈大声喊叫:“妈!你看看你!都是你惹的!等我离婚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本来要推门进屋的妈妈愣住了,握在门把上的手抓得紧紧地,关节上的皮肤都变成了惨白色。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白玲跟前,“扑通”一声她对着白玲跪下了,“小玲,我求求你,大过年的,别闹了!”
白玲和张峰也一下子愣住了。白玲瞬间反应过来,也扑倒在地上说:“我不受你跪,我给你跪回去,你这是要折我的寿!你安的什么心啊?”
张峰赶紧把妈妈拉起来:“妈!你这是干什么呀?快,快起来,快回屋去吧!”张峰把妈妈连拉带托的送回了卧室关上门。又去哄劝着把哭闹的老婆也拉回卧室里。
妈妈含着泪水,把屋子里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打了一个小包。她写了一张字条,把大门钥匙压在上面。凌晨六点,天还没有亮,她就下楼了。
走到三楼歇脚的时候。她看着这里慢慢熟悉楼层,她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每次上楼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大包小包买来的东西,都会在二楼和四楼歇歇脚,才能上到五楼。她想,以后再也不会上这里的五楼了。
寒冷的北风还在不停的呼啸着,昏黄的路灯下,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一个瘦小的老妇人慢慢的走着,她凄凉的背影,像身边随风飞舞的枯叶那样,飘摇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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