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春秋之家里有条河(养育篇)

       老家门前有条河，名叫试雨河。河边有个村，名叫试雨村。村边有块洋芋地，盛开着洁白的花。一一题记

　　小时候，家门上经常会来一个两个要饭的人。每一次奶奶总是能够设法给他们弄上些吃的，不叫他们空肚而走。那时候家里穷，我们自家人上顿下顿的喝糊汤，比较好的也就是糜面滚滚和煮洋芋了，只有过年才能吃两顿白面饭，当然，长面就是最最高大上的美食了。记得有一个夏天的中午，奶奶做好了糊汤，我们娃娃们已经饿得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奶奶就是不先给我们吃，说等地里干活儿的父母亲回来了一块儿吃。等啊等，没等到父母回来，却等来了一个要饭的老爷爷，还领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老爷爷衣衫褴褛，小孩儿几乎是光着身子，看着很是可怜。奶奶二话没说，把他们让进家们来，一面寒暄，一面为他们盛了饭，一碗又一碗。看着他们吃得那么香，我们的肚子叫得更响了，口水都咽下几肚子了，眼看着弟弟都在地下打滚儿了，可奶奶就是不给我们盛饭吃。等老爷爷吃饱了，领上小孩儿，拿着奶奶给的煮洋芋走了之后，奶奶笑着对我们说，出家人不容易啊，这年头儿，又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顿，我们家也没面了，奶奶又去二奶奶家借了一升面……

　　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半个字不识，但他们淳朴善良的本性，正是中国千千万万的农民祖辈们的本性，比金子还要珍贵，需要我们祖祖辈辈传承下去。

　　有一次，和儿子在街道上转悠，遇见了一个失去了双腿的年轻人讨钱。在我刚要把十元钱放到那个年轻人面前的纸盒子里面时，儿子很警觉的拉住我的胳膊，给我使眼色让我赶快走，不要给钱，可我还是执拗着把钱投了进去。回到家儿子给我爱人说起这件事。他的意思是我有点傻，上了当。我问他那怎么叫上当，人要有同情心啊！他说正是那些懒人利用别人的同情心骗取钱财云云，还举了好多例子，说什么电视上报道的很多，弄得我不知说啥才好。是啊，这种事情我不是不知道。随着社会的变迁，为了自己的生存或利益，不择手段，甚至谋财害命的事情我也见得不少了，但为了保持一颗善良的心不至于泯灭，就算被骗了十块钱也是百分百的值了，反正十块也伤不了我什么元气，我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想起关于儿子的一件事。发现儿子喜欢跷二郎腿，不管家里有没有客人。一次我叫他改掉这个不礼貌的习惯，他竟然给我举了一大堆例子，说什么中国人就是太拘谨，你看奥巴马，卡梅隆等等在国事当中都跷二郎腿，也不见得就没有礼貌，人家还是把事情办成了。听他这么一说，一时间我无言以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给他讲了国情不一样啊，我们中国从来都是礼仪之邦，作为中国人，就是应该行中国礼。不知他当时听懂了没有。从后来的表现看，我的话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在客人面前，他已经很少跷二郎腿了，对于这一点，我感觉很欣慰。好的家风需要我们言传，更需要我们身体力行。

　　父亲经常教育我们自食其力，千万不可偷盗劫取别人的东西。记得那时候家里的房子老旧的得不成样子了，几场秋雨过后，有几根椽都快要断了。邻居告诉父亲让从村边的林子里砍几棵树回来把椽换了，父亲立即婉言拒绝了邻居的好意。原来那块树林属于村上集体所有，虽然有专门的护林员看着，可还是免不了个别人在夜间偷砍。父亲经常告诉我们，人再穷，也不能去偷人骗人，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父母亲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叫我们好好念书，长大了才会过上好日子，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家里姊妹几个，念了书的就我一个，这是我们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小时候家里确实太穷了，母亲为了供我上学，真是想尽了办法。记得有一次清明节，她干完活回到家里，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纸，说是在坟堆堆上捡的纸钱。她小心翼翼地把纸钱整理整齐，用锥子钻了眼儿，用细麻绳穿过来穿过去，三下五除二绑定得结结实实，然后用剪子把纸边儿剪得整整齐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本子赫然晃动在我的眼前。她说，儿子，你可要好好写字啊，识好多好多的字你就能当上公社干部。自那时候起，我就永远记住了母亲的这句话，发誓要把书念成。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自己都能够记起这句话。可以这么说，是母亲的言行，激励着我走过了人生的一个个独木桥，才有我们的今天。

　　后来我考上学，参加了工作，给家里也翻修了房子。可是母亲没有住上几天就离我们远去了，这是多么令人难受的事情啊！

　　这几年，手头越来越宽裕了。每当回老家看望父亲，免不了带些钱物回去孝敬他老人家。父亲清平了一辈子，总是叮咛我花钱不要手脚太大。有一次他居然问我你买了房子，应该手头很紧，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我惊讶地望着父亲，其实才一千块啊!好不容易把钱塞到他的手里。那一天我没有看到父亲一丝丝的高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晚上睡在土炕上，父亲的一句话才使我恍然明白。他说给公家干事情，千万要干干净净，千万不要贪便宜。我笑了一下，老老实实给父亲汇报了一下我的收入来源和城里三口之家的经济情况，父亲这才由衷地笑了。

　　有一句俗语叫“善马被人骑，善人被人欺”，这句话成了很多恶人行恶的挡箭牌，甚至把它当作人生的座右铭；还有个别人把诚实人说成了既老又实的洋芋蛋，作为无用的代名词，可是说实在的我偏偏就是吃着洋芋长大的，听着这样的话心里总是有一股不舒服的毛病。洋芋在成长过程中，她的果实埋在地下，把花儿开在地上，给人以芬芳；在成熟了之后，表皮是粗粗的，样子也显得有点儿丑陋，但它的果实却是纯洁无瑕，用她那大地一般淳朴善良的躯体，养育着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生生不息。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洋芋花开的季节，母亲去了，我们送她到一片洋芋花开的土地，一个洋芋花围的院落，和爷爷奶奶住在了一起。今年清明，我不能回家，再一次投入到那一片深情的土地，但你那的芬芳的气息，你那洁白的形象，你那简单朴素的品性，你那善良实诚的果实将永远滋养着、引领着我不忘初心，继续前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