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罐头,不装东西,就不会过期

2020-04-11  本文已影响0人  肥基


  他朝着天花方向的暖色灯呆滞,尽情地分神,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放松方式,成本最低的方式。耳机里放着TapeFIve的【GeraldinesRoutine】,眼睛里倒影出灯周围盘旋的小虫,平常这首歌响起的时候,他总控不住手脚,更顾不上他人的目光,瞎胡乱跳一番,再配合上响指,自由洒脱地不行。陈晓乐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今天实在省不出半点力气,此刻躺在床上的他,手指关节处的神经偶尔带着肌肉反应一下,心脏得益于血液维持着跳动,站一旁看上去,像是一叠皱巴巴的衣服,仿佛一个翻身,就足以扼制呼吸,再不用醒来。他倒是情愿让自己就这么普通地死去,省下很多麻烦,以及需负责的对象,更不必在社交语境下玩文字游戏......眼皮慢慢撑不住,半开不合,呼吸也越来越弱,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死去,带着意识,感觉,一同沉寂在凌晨五点的出租屋里。

    陈晓乐是一家影视公司的员工,具体谈不上什么职位,剪辑,制片,配乐,脚本......往好了说一专多能,但他自己清楚无非是哪空缺,哪填上,是块被美化的红泥砖。假如要他填一份职业履历,他还真不知该怎么下笔,只有这时他才肯接受“一专多能”的事实,逐个写上,手心里必然冒出一滩汗,他就是某类不会撒谎又乐于撒谎的家伙。

    2019年7月以后,他就二十三岁了,此前一直孤身寡佬,没有一段确认的关系,但并不影响感情上的阅历。还是学生时代的时候,尽管不热爱学习,但待人接物,亦或是调侃之用的俏皮话,倒也是有所建树,虽说不上精通,但至少能察觉出潜词暗句包装下的尴尬与暧昧,靠着这点灵敏和这些年的经营,他也算有些红颜佳丽,以供精神消遣和情感投射。

    他的睡眠很浅,被吵醒的时间是下午的一点左右,和平常差不多,先在床边把自设的闹铃---来自墨西哥Cuco的【Lo Que Siento】听完,尽管听不懂歌词,但这歌让他觉得冷,足够他清醒的。边听,边考虑要怎么请假不去上班,或者反思怎么没死成,边考虑边接受现实,耷拉着拖鞋往冰箱去,随手拿出一支冻牛奶,囫囵喝光,再随手将奶盒往垃圾桶投,投进算运气,不进就任它在地上躺着,此时地上已经有四五个一样的盒子,桶里也已经半满。

    他所居住的出租屋占地差不多是三十五个马桶大小,之所以用马桶作为单位,不止因为房间小,更是因为这东西是他一天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除了吃饭,睡觉,打飞机,其余时间基本就在马桶上度过。说他肮吧,确实挺邋遢,但又是上升处女座,偶尔也表现出点选择性整洁,就比如马桶附近,每天必清理,还在不大的空间分了干湿,干的地方专门放书,码得挺像样。平日里他就这么靠在马桶上,这书,那书翻两页,打发换不了钱的时间。因为住在广州,潮湿是南方城市最被挂在嘴边,最冗长的烦恼,他倒挺乐意书就在这摆着,他爱闻那股纸张受潮后的味,有股木头香,又有些螨虫的气味,混着,拎出去晒会,又是些别的,他爱这个过程,他爱书表面那些泛黄的块,褶皱的隆起,坍陷,摸上去,闻上去,都十分有质感,连书脊他都恨不得弄出点花样来,轻轻翻开一页,纸张还会因为经年累月的湿气粘粘在一起,一下满足五感之三,绝不是件亏本的买卖。

    一首【梦伴】从手机对话框发送过来。这是刘摇摆音乐库存里不多见的十分精彩的女声,得带上好点的耳机听细节,才显得相对尊重。分享歌曲,是现在年轻人必不可少的社交方式,裹杂着无言的喜悦,情趣,寂寞,品味,意义不明,不必言表的默契。音乐,让陈晓乐相信生活是美好的,同时也因为音乐,他赚到了不少朋友。刘摇摆就是其中一位。

    刘摇摆是陈晓乐给她起的外号,原名思颖,粤语讲起来像个英文单词”Swing“。李洁没见过,听过。

    房间尽管昏暗不堪,但靠着深浅不一的黑,窗帘连接缝隙的光,加上房间狭窄的空间及简单的,欠缺趣味的陈设,要分清床桌台凳并不困难。作为旁人,你很难说服他,将窗帘拉开,让阳光直挺挺地照进来,相比,他更愿意开灯。李洁曾问过他

  “为什么?”

  “纯当我的性癖吧。”

    李洁对他的发言感到可怜,此时脱得精光的不止他一个,这点坦诚都没法陈述吗?可怜的躯壳下却还如此轻蔑,有够过分的,这份可怜让李洁打算再不搭理他,以至于坐在床边后悔,后悔今晚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但李洁没法就这么不负责地离开,太情绪化了,不像个新人类,太不酷了,谁都当撒手掌柜,那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李洁是谁?简单来说,是陈晓乐众多情感投射对象中的一个,只是她有些特殊,因为俩人签了合同,尽管只是口头上的契约,但对于枯燥的生活来说足够有趣。但这事说起来,却又十分简单。五月份的一天,晓乐约李洁到【二狗】(一间不错的精酿酒吧),跟李洁说要写一个关于恋爱的故事,让她以完成故事为目的,一起度过不远的夏天。起初,李洁以为他在开玩笑,换做谁都会这样觉得吧,这是什么荒谬的告白理由?但他喝了杯鹅岛以后,又重申了一遍。

  进店的客人,弄响了门铃,打断了李洁的思绪,她暂时没法想清楚,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你还没听明白吗?和我恋爱!有这么难懂吗?”

“就因为你需要写东西吗?”

“还需要什么?还有比这更具体的理由吗?原本也不需要理由吧,但我给了。”

  谁的体内都有些变态因子吧,超越边界,便会量变成行为,展现于诸如,性,暴力,言语等需要激情的方面。李洁在心里答应了,仅仅是因为有趣,当然大概也是太久没借酒爽快一番,才不是因为晓乐有什么魅力。由于【二狗】是偏向于清吧的缘故,双方很清楚地留意到了,隔壁桌女生眼神里的疑惑,这不奇怪,人吧,走到哪都有爱看热闹的,没人关心自己,倒爱藏匿在别人周围竖耳朵,但管她呢,反正这以后是俩人之间的事。

  “我想吃点炸薯条”

  这话是李洁说给那女生听的,多少跟陈晓乐表现地有些交流吧,尽管心里想着酷,但还是得给自己留点面子吧。

    薯条上来了,陈晓乐想引发李洁说话,讲点什么,讲什么都行。如果有必要可以扯点童年亦或者其他的伤痕文学,可李洁并不买账,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每次陈晓乐搭建起话题时,像月亮,星辰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她想笑。噢,这家伙还是个“诗人”呢,不过她只在心里笑,手却向陈晓乐大腿摸。陈晓乐也不敢表现出慌张来,只是随手抓起番茄酱,挤个痛快。这才看向李洁,捏了捏爱喜的爆珠,点着。

    食物,大概除了厌食者与太宰治,没有人会不喜欢,但在这所低廉的,谈不上设计的出租屋里,几乎也找不到像样的食物,除了些牛奶和即食罐头,连加热的工具都没有。太宰治笔下的人物之所以不爱吃饭是因为从小对于吃饭行为的恐惧,而他是想不明白吃饭的意义,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罐头和三文鱼没什么区别。

    夜晚过后,陈晓乐被迫卷入快节奏的生活里,微信把他炸得支离破碎,像蚯蚓,像史莱姆,被分成一块一块,还得保持行为的完整,即好好地回复,客户,领导,家庭,私人,群,这些标签化的概念在每次醒来变得模糊,信息是文字符号串联的一道道阅读理解,手机的反应速度远不及他的大脑。即使我们早就步入网络时代,但人类仍然没被电脑取代。

    李洁当然也醒了,她也有电话要打,是她的妈妈来“关心”她了,每次这样的电话打来要比骚扰更令人神烦,无非是保养和催婚,再蹦不出别的,她想发火,但现在得憋着,这一房一卫容不下她的焰气。这一憋,电话那头的女人还真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又叨叨了十来分钟才把电话挂了。

    “喂,好歹吃餐像样的吧,每天窝在这吃罐头,你谈过恋爱吗?”

    “抱歉,没有,我得把这些器材还回去,钱在桌子上,你看着办吧。”

    “操,当我鸡呢?要打炮他妈直说,我一会就走,傻逼。”

    “都喝醉了,不是吗?我真得走了。”

    “滚吧。”

    李洁收拾好一切,揣着对食物和眼前这个称不上男人的家伙的不满,随手抄了个买菜的布袋,囫囵兜好衣物,摔门而去,走前狠狠地给这傻逼两巴掌,给他上一课。朝地铁站去的路上,李洁发觉自己很荒谬。尽管头发乱,但穿着倒是没什么可挑剔,是那个被定义为购物袋的粗布制品,它难看极了,它让李洁难看极了,以至于不得不想“凭什么”,她要做这些,真是十足的愚蠢,在无爱下滋养的关系,为什么也能勾起对正常女人的同病相怜,是自己太普通吗?还是岁数?李洁已经28岁了,他妈的,这让她不爽,还在毫无自理能力的屁孩身边瞎转,应该是废物,十足的废物,真是有够轻视时间,想让人好好爱一回怎么这么困难,搭伙做买卖真不如自己创业来的有奔头。

    飞翔公园地铁站附近是云城西路,再附近有家烂大街的酒吧,啤酒混合着呕吐物是细铁丝样坚韧的恶臭,风可未必吹得散。土砾,钢筋,向高处延伸。光,有很强的延展性,但被锁在一闪不闪抽筋的路灯里是不会比钢筋森林高的,直至在云丝下探出整块整块的绿色。这些轻纱质感的绿色下包裹着发展中的广州。

    李洁未曾在哪本书,或者哪个人那听说这样的广州,或者应该统称城市吧,八九不离十的相似,相比于食物,大概没人愿意去提及吧,实在找不着参照,沦落为自己感受内的一些事实。眼下李洁没法提起精神,只觉得自己好似从未活生生的,觉得阳光刺眼,而她没有人可以放心倾诉,当然也不止吐苦这个糟糕的夜晚,还有这些年来一点一滴积累的不舒坦。而陈晓乐不过是合同里的人,俩人都很清楚,谁先做这样的事,收获到的只有愚蠢,跟闺蜜聊更蠢,她们表面站在你这边,隔着屏幕笑得比谁都大声,她只有叹气,让心里膈应的石块,通过气管晒晒太阳,事态再严重些她得呕。也许只有跟陌生人,这辈子大概率只见一次的人,才有机会和可能好好安慰。司机,吧台的邻座,路边的醉汉,谁都不认识谁,但大家都落魄到拥有用真感情讲假故事的能力,哪怕是个哑巴,也能好好倾听。

    这一切来去得太快,实在让陈晓乐没有准备,但即使对于没有恋爱史的他而言,也不能就这么开脱,只是得换个角度分析他,他没法适应客观意义上幸福,一个活泼的女性在他桎梏的生活里撞出一个个窟窿,窟窿外的聚光灯,把他照得阳痿,赤条条地站在中心,他一下子不知道话该怎么说,手该怎么放,只得怪酒精,但你也可以怀疑他是故意的,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这么干,或者从前有没有这么干过,说不定是以退为进的好手。

    而地铁里的女人,提着布袋,头发散乱的女人,自动门倒影着脸上的泪痕,泪痕越来越急促,以至于隔开两个身位还能听见“呜呜,嗷嗷”的哭声。

    穿过一条长且缓的下坡路,回到家中,女人忍不住在房间呐喊,迈不开腿地奔跑,上跳下躺,企图嘴里能蹦出些实际的词,一直到嗓子眼里吞下两枚鞭炮,把声带炸哑火,一直到衣服头发包不住汗水往地上淌,一直到任凭身体往后倒,冰凉的瓷砖渗出水一般的手,死死扣住,没机会扑腾,倒是有力气打几个冷颤,体内的血液回流,竟生出舒适感,像极了她俩头一回在床上打滚,谁也不会知道,她们的汗水交汇成一条河流,而这河流就像此刻一般温暖,奔向它的尽头,从李洁体内喷涌而出,最终流向被称之为世界的大海。

    在李洁歇斯底里的这些时间,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信息,电话,甚至没有人敲门来投诉或者质问,只是单纯的孤独罢了,她在泪与汗中清醒地明白也没什么好负责的,只是被个比她小5岁的屁孩摆了一道,她恨自己,哭自己,分辨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按她妈的话说,是早该结婚生子的时候。自从什么都有保质期后,更容易定义时间了吧,依据保质期有了新鲜的定义,人的新鲜,新鲜的人,总之李洁离开了那个让她难得披头散发的屁孩。

    说起跟小刘,就是刘思颖,刘摇摆的认识,得追溯到2013年,下半学期,那会都还是学生,高中艺考生,在北京的机构里上课。秋天转冬很快,一两个晚上,就能看见耳垂,鼻尖,脸颊,毛细血管旺盛的地方开始泛红,紧接着是雪,再明确地告诉你一回,冬天来了。那会,陈晓乐更笨些,但也执着得多。机构里,漂亮的姑娘有得是,但他属于男孩堆里不好看的,大家天南地北地来,高的高,俊的俊,普通的会说普通话,他呀,南方来的胖小子,你让他怎么敢去表露自己呢?

    老师布置了作业,看艾伦帕克的电影《迷墙》,那以后他更不爱说话了,只得在这房间那课室里转,虽说话不多吧,但他长了胆子,爱往女生寝室跑。先敲两下门,表示礼貌,甭管里头有没人应,扭开门把再说,要里头反锁了,也就识趣了。要没锁,他得蹑着手脚在里头转一圈,大多女孩都装睡,他知道的。偶尔冒出句:再不出去,就告老师了,他这才啪嗒啪嗒地往外跑,心里暗自高兴。

    有一回,陈晓乐又爱乱跑,下午,大家在午睡,要么在外头溜达,屋子里的暖气熏得人头晕。他在楼梯的转角给吓了一跳,他看见老师正和一个学生在接吻,他呆在原地好一会,为不暴露自己,气都得憋着,一点一点地往外挪步,尽快躲开这,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或扫了人家的兴致。这一劫后,他再不敢跑了,只窝在房间里看电影。他很爱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他同情小四,也骂小明是个婊子,但爱情的东西他没什么资格发言,只是骂骂咧咧的,嫉妒不是,悲伤不是,改压马路去了,有时披件单衣就出门了,冻的发麻,乳头发硬,才意识到冷了,吭哧吭哧往屋里跑。就在这样的冬天,陈晓乐才算开始和小刘认识。

    陈晓乐压马路的次数很多了,时不时走个七八公里,那会他胖,快有200斤,走路左右晃,也能走直,就是走没多久,两腿间要磨出几道血印子,还窝一滩汗在里头,得及时洗澡,不然捂一会就臭了,一股坏掉的奶味,哪怕是在冬天,闻上去也还是很重。

    陈晓乐跟小刘说白了,就是压马路压出来的关系,记得深的是,艺考前的一个凌晨,这天以后各自都得东南西北地来,东南西北地去。晓乐照常压他的马路,三点多,要睡的睡了,想哭的也饱了,他从屋里溜出来,沿着路走几分钟到保安亭,坐在不远的石头墩子上,抽烟,刚学会,又呛又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保安笑他,但保安人好,没借此搭话,在言语上奚落晓乐。距离晓乐上一次醉烟并不远,那会他正准备跟小刘表白,但就在晚上,KTV里,他又目睹了一次接吻,他还能怎么样,躲着呗,找借口躲了出去,靠着玻璃门,手指没姿势地夹烟,天旋地转。

    晓乐拍拍屁股,坐回石墩上,远处来了个身影,大大地招了招手,是小刘无误,她也跟着跑出来。随后俩人从科荟路朝鸟巢走,不远,穿过北辰东路,就到了。天灰灰的已经有老头老太带着晨练的家伙或买早餐来了,但要说他俩呢,倒有些尴尬的和谐,毕竟有人已经不是单身了,在那个年纪还是会心存芥蒂的,但只是压压马路而已,在乎又能在乎到哪去呢?

    在鸟巢广场旁的空地,有棵光秃秃的树,是棵羸弱的树,聪明地从水泥里吸收养分,但太少,冬天没人朝它吐唾沫或丢果皮。树附近是一排长椅,座椅上盖着雪,有些化了,看上去湿湿的,其中有张上面不仅有雪,还有屁股印子和拨扫的痕迹。俩人坐在雪地里傻笑。

"应该是男女俩人出来偷情,你看那个脚印,磨蹭好几回了,应该等久了"乐

“可这两个屁股也太小了吧,应该是对les。”刘

“可能吧。“”黄磊和陈数,之前演过查可欣的《幸福》你知道吗?“乐

"嗯?”刘

“里面有段对白关于怎么调两份长岛冰茶”“说是要两份美丽,两份信念,两份天赋,两份暗淡,还要两份自由”乐

“这还是长岛冰茶吗?那完啦,你不美丽,我没信念。”刘

    冬天虽然冷,但城市里雪并不厚,所以很容易留下清晰的脚印而不至于陷进去,小刘有股自然的天真,在雪地里久了,雪水没进外层的尼龙,再渗入棉裤,冷不丁挨着一下皮肤,比被人偷袭后脖子还激,但她没当一回事,换个稍微干些的地方,继续在数脚印。

  “请问一下李门,了曹似不似在前面?”一对夫妻跟他俩问路。

  “你们也是广东来的吗?”

  “澳门来玩的”

    应该是真从澳门来的吧,要赶时髦些会说是香港来的,后面又七零八碎地聊了些,晓乐也学着男人搂女人那样,搂着小刘。这一搂,他发现了问题,眼前的男女可未必是夫妻,搂姿太怪。

    那天之所以给陈晓乐留下深的印象,是因为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一切都很正常,能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这么一段路,他已经很满足了。再后来,高考以后的后来,俩人断断续续地联系,直到现在。

  联系到现在的意思是他们会时不时见面,做朋友,情人,爱侣该做的事,至于到底算什么,晓乐分不清,尤其在闲散的时光里,慢的时候,他更分不清,大概是近视的缘故,摘掉眼镜,隔开5米,他就什么也分不清了。体积占比大的,他能按着外形猜出是什么,小的么,就是有颜色的光晕。小刘虽然也早就分手,但她很清楚

“朋友。那不然呢?”“你该知足,还有朋友可做,我要是谈新男朋友,你可别哭哭啼啼的。”

“那之后会和我结婚吗?”

“怎么?你还要绑架我?”

  做爱的时候,晓乐会纠结一个问题,能不能射在里面,让眼前这个女人沾染上自己的血液,让这个肚子写满自己的基因,一代接一代,或显性或隐性侵蚀掉原本血脉的纯净。额头开始冒汗,脸胀得通红的时候,他想到后怕,这种事是仇人才会干的吧,这可是相当于灭族的破坏啊。

  “你有病吧?怎么不带套?”话还没说完,小刘已经踹了他一脚,三步并俩在卫生间洗。

  晓乐有些发愣,精液顺着输精管流进这个世界,险些就可能是一个孩童,淌在床单上一滩,变深,阴茎慢慢软下来,听说马的很长,有半个多手臂那么长,蝙蝠是一根细小的管,而他的现在像颗风干的红枣,椭圆发肿,皱巴巴的。

  “对我好些吧,我现在不想,也不能,我可不是女菩萨。”卫生间隔着门传来小刘的声音。

  李洁是家普通公司里的普通的文员,扣掉保险和住宿舍的话,每月有4000-10000剩,这多出来的浮动,取决于这月有没有男人对她好,公司里的,她不指望了,要么是已经结婚,即使纨绔,也不会找上她。要么是年纪小的,她倒是想吃,但没几个不怯场的,终究是些毛不齐的。女人的威严是和年龄成正比的,28岁的她,不上不下,没那么容易讨好,也不容易谄媚,这样的最难搞,摆不出具体的诉求,很难一抓就中。

  而这帮男人,有共同的特点,就是胆子不肥且怕麻烦,有家室的,最烦这种麻烦,他们会去找更年轻的品,年轻的肉体无非分两类,要么一沓钱可以打发,要么洒脱地消失就是了,要真碰见个段位高的,早逃了,没第二次。这年纪小的呢,与其说怕麻烦,不如说有份50岁的老气,折腾不起,刚踏进社会,每天挨受毒打,难得有个机会喘喘,头一两回还能当玩玩, 你要再变着法跟他们谈感情啊,他们得气出烟来,非举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就是耍流氓”的横幅裸奔不可,他们啊,玩不起的,也没资本玩。那有资本的呢?那些年轻的富二代呢?他们能玩,他们也爱玩,但他们普遍很早就从父辈那学会商人的思维,资源要和资源一起携手共进,资本要和资本一起再创辉煌,才算对得起血腥的原始积累。

  李洁只能跑到公司外面,努力维护自己在社交平台里的形象,天天许愿能有个父母早亡的独生王子,开着人民币来接,让她能在宝马里擤擤鼻涕。

  综上所述,李洁是个社交不咋地的女人。她当然也自慰,初中就学会了,当男孩们还在从《可乐报》,《知音漫客》这些刊物的女明星,纸片人中汲取欲望的时候,她已经带着MP4进出校门了。里面全是色情片,她喜欢带剧情的,这能让她过把演员瘾,经常跟室友角色扮演,关系算不错,也有讨厌她的,不过这些浪叫声,听久了真能同化人,毕竟解放要比拘着简单太多,服从人性,这是年轻才会有的事。

    到现在,自慰对于她而言就是个寡味的备选,她的手指太熟悉那了,也能解决问题,但手酸。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来招惹这朵花,之前就有一个40出头的才俊,长得不差,也有宝马,黑点,五官棱角分明,也不瘦弱,打好领带西装,配上3天刮一回的胡渣,还挺痞挺顺眼,年轻几岁不是问题。李洁当然吃这套,但这个岁数的单身男性有个毛病,总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当然电影,餐厅这些流程小学生应该都已经普及好了,他自然不疏忽,但那气势吧,让人不舒服。李洁就像他手中的宠物,带着到这些地方走走,溜溜。

    李洁喜欢AA,私下都不曾跟人网购拼单,她少占了很多便宜,她有着独立女性先进的一面,所以好男人是她应得的,比起一上来就明码标价的,她配得多。那她自傲也是应该的,素质也确实不比谁差,那她讨厌社交时对方提前买单也是应该的,她还讨厌莫名其妙的花,这种虚伪的馈赠,怪让人尴尬的。尤其在剧场,进场超钟,一个女人在检票厅门口等待男人出现,男人手捧着鲜花被拦在安检门口时

  “这花不是VIP座不能过安检,请自弃或离场,感谢您的配合。”

    李洁趁乱跑走了,看到男人手中鲜花的那一刻,她已经决定跑了,她很恶心当众恩爱,何况她没主动权,要等到真掐起来再跑,她可忍不了。不出意外,这类男人就是默认自己了不得,硬闯,迈过安检门,空荡荡地在原地环顾四周。

    要真放弃狩猎是很难的,有一万个声音逼迫李洁,尤其她的母亲,恨不得自己上场,但也是分身乏术,自个还是哪个老头家的长雇保姆呢,她可没精力顾更多男人,毕竟不年轻了。李洁只是委婉些,像盘踞在网上的蜘蛛,有一顿没一顿地吃,饮食相对不那么固定,自然也有些身体毛病,胃就有问题,得常备些苏打饼干在身边。李洁28岁了,离告别头婚的婚姻市场还有些距离,但她也清楚,再等个几年,她得在二婚堆里折腾空间了,未必有优势的,指不定别人还嫌弃她没结过婚呢,不稀奇的,可谁让她尚还有颗供血充足的少女心呢。

    她跟母亲也并非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反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父亲这玩意,老早就不知去哪了。她曾幻想自己是鸟,能远走高飞,但她飞去哪,她妈就跟到哪,早几年,她的猎物得先让母亲咬一口,这一口就把对方吓退了,为此没少吵架,还好现在能有个宿舍可以栖身。

  母亲自诩王夫人,王熙凤的王,她本身姓啥她自己可能都忘了。王夫人没处使劲,便开始干起保姆的活,专挑独身老头,不是她好这口,而是在做长线投资,等着老头翘辫子呢,她总觉得能分一杯羹。她是个老财奴,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钱比一切都重要,比一切更有效,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爱情,她只乐意看见钱,这样的一个她在生活中还是要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破产。像是深夜从绿植丛窜出来的大老鼠,嘴里叼着吃的,后腿十分有力,不过分的。

  春天的时候,真的会被户外鸟的叫声吵醒,下午,也还是能听见,呜呜喳喳的。思颖爱吃橘子,每次事后,她叼着烟要下楼买些,补充水分,这会的她懒得戴上bra,套上条长裙就出门,真空得干脆,真空得自然。晓乐跟在后头,有时也牵着手。她的乳房是不小的,所以非得给它们兜着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水果店的老板一般就坐在屋里,他腿脚不便,也活够岁数了,不喜欢为了两钱从里头摸出来,全凭消费者自觉,可你要有半点猫腻,他要吼你

“我看着呢!监控看着呢!”

  思颖,晓乐,老板没少看,经常晚上调出监控,反复看女人弯腰筛橘子。

  晓乐小的时候写作文,很喜欢把父亲写坏,忙碌,刻板,寡言,凶恶,这些是他常用的词汇,而母亲则截然相反,玛利亚也不过如此。差异如此大的两个人之所以能组成家庭,全靠语文老师成全,语文老师爱看这样的组合,其他同学也这么写,这是种思维定式,所以每到家长会,男性们是有充分的理由开脱的

“我没时间,你去吧” 这样的对话才是符合人设的。

  晓乐实际上喜欢的是父亲,年纪越大越明白男人的苦楚,尤其在他长到开始有胡子的年纪以后。这会他该算是个男人了,但还像个愤怒的小鬼,也问不出什么原因,动不动就把全身的毛发剃光,电动剃刀是很方便的,水一冲就干净了,毛发“哗”一下就进了下水道,就这么结束了它们的一生。陈晓乐羡慕它们,常想快些,快些把该做的事做了,快些回到温暖孤独的子宫。他爱听鲍勃·迪伦的歌,常常被“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问倒,对着镜子里让人爱不起来的脸自嘲

  “活该!!!”

  他整个年少青春都在与内心的男人形象搏斗,他渴望成长,但也不知所措,经常压马路并非是偶然,而是被一股阴郁拖拽着出门。

  再然后,他谁都不喜欢了,父亲,母亲,年纪还小的弟弟,谁都不喜欢,包括他自己。意识到长大的瞬间,是在可以独立思考,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以后,思想上的脐带得以剪断,但放在家庭里,也是自以为是的干脆。父亲还可以挣,隔三差五地能要到些钱花,而母亲做家庭主妇惯了,一旦陈晓乐学会了做饭,打扫等日常的家务后,母亲的作用与地位便受到了威胁,讨伐对象一下从一家之主转移到了他身上。父亲可以好好喘口气了,再不济他有车子,踩一脚油门就能跑的,而晓乐只能跟母亲共处一屋檐,互相不尊重。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母亲给自己定了思想上的闹钟,必须起的老早,至少比陈晓乐早,边做饭边打电话,一把剥夺掉晓乐睡眠和烹饪上的乐趣,等到他摸起来,母亲就逮着他唠叨

  “你日子可真好啊,我都已经在扫地了。”

  陈晓乐恨她,恨她夺走自己的眼睛,夺走自己的胃,不能好好睡,好好吃。这恨经常让他不舒服,但母亲说他的不舒服是熬夜搞的,得从自身找问题,还说他会得各种病,癌症,肝炎,总之是短命的病。他们经常会因为这些事争打,到不说话,再到其中一个人先犯贱。有时,气到头时,他真切地希望,许愿母亲死,或者质问父亲,为什么娶了她,尽管中场换人,并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有时,他也真的希望死的是自己,他不懂怎么使比自己更有力量的女人安心,这比任何事都折磨着他,让他自我怀疑。

  母亲很喜欢收拾破烂,把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掖进哪个缝隙里,一堆就是好几年,就再没碰过,像房间里的脂肪块。脂肪在过去,食物缺乏的年代,是宝贵的,拥有更多脂肪的人,有更高的几率活下去,而脂肪少的人,要么抢走别人的脂肪吃,要么等着自己越来越瘦,瘦到死去。饥饿也因此深深地刻在基因里,但放在提倡【断·舍·离】的今天,这显然是落后的,脂肪多了要得富贵病的。晓乐看母亲像乌鸦,体型是城市鸟类里大只的了,四处各地找来零碎,拼凑起窝巢,要少了这些脂肪块啊,在母亲眼里便不算完整的家。

    所以他要出逃,自己逃到大城市里过愁吃愁穿的苦日子,还好能让他遇见刘思颖,不然他真不知道还有多苦。

  1995年9月21日,王家卫的《堕落天使》上映,那会的陈晓乐还不知道在哪个牌子的避孕套里游荡。等他有机会看完这部电影的时候已经是《一代宗师》的年份了,他不喜欢黎明演的杀手,不喜欢李嘉欣演的女人,唯二喜欢浪荡男孩金城武和浪荡男孩的父亲。可他没学到精髓,只认识了罐头,他也想半夜溜出门,霸占哪家店,捣乱快活一番,做些不切实际的梦,与莫名其妙的男人,女人,摩擦,摩擦到衣服都破掉,可压马路对他而言已经是很大胆了。电影他反复看了几次,他觉着电影里的父亲更像他想要的父亲,汗衫,奇怪的发音,镜头前的真实,俩人在一起的活泼,这些他都想要。现实中父亲的表现很好,也穿汗衫,也很活泼,只怪陈晓乐少一双眼睛,一双用来盯着荧幕,多出来的另一双用来观察父亲。

  刘思颖是个坚强的人,可再坚强,哪怕是块石头它也会怕孤独的,这是全人类的劣根,跟陈晓乐相遇,让她松了口气。她俩在巷子里做,在石头上做,在雨水中做,哪都会有橘子,哪都能做。有时是她主动要求的,她甚至比晓乐更了解晓乐的身体,了解他什么时候要射,有时是晓乐自己犯了瘾,这是他离子宫最近的距离。每个人都想逃,思颖要逃,从婚姻的未知中逃,晓乐要逃,从苦郁的现实里逃,抱在一起的时候,就都往出口走了一步。

  小刘生长在一个现代诗人的家庭里,是个不潦倒的诗人家,莫名因为这个名头多了很多约束,从小语文就得学得靠前才行,不然在学校要打手板,回到家还得打。父亲虽没有文人的穷酸,但却有文人的圆滑,整天写文,要么向这个溜须,向那个奉承,要么尽是些风花雪夜,揽月摘星,不合实际的假浪漫。可假的归假,不代表缺乏美,父亲笔下虚幻的美吸引了不少做作的少妇,她母亲受不了,躲得远远的分居了。父亲是不缺爱的,他把富足的爱定义为成功,从小便希望思颖当个诗人,成人后便盯上了思颖的婚姻,在各种场合包装安利他的女儿,他跟朋友讲,跟情妇讲,甚至跟敌人讲,按他话说"只有经历这一遭,你才明白什么叫诗。”

  “那也是不自由的诗,丑陋的诗。”在她看来父亲跟他的诗一样假,不是真的诗人。

  刘思颖也不是从小就反叛,而是在读到《俄狄浦斯王》以后,她只学到了弑父,反抗父亲的安排是她生活的主旋律,这一过程让她体会到跟命运做斗争是什么滋味,跟母亲要了些钱到外地把大学读完,便很少跟父亲有交流。

  现在她是个电视节目的小编导。诗,她也还是爱的。她爱“像一只无所事事的雄蜂,交尾一次便知趣地去死。”“下一千盘棋,赌一千回咒,在一千张纸上写下一千个我爱你。”的麦芒,她爱“互不猜忌,也互不称誉,爱谁就觉得谁就是我本人”的小波,那些提倡勇敢去爱的诗她都喜欢,这是她反抗父亲的子弹,也是她追逐自由的理由,带上这些诗,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陈晓乐。

  大海和雪山都有一股迷人的召唤力且具备生存和死亡的特性,尤其召唤彼此相爱的人。如果海有季节那便是夏天,那雪山自然是冬天,而在春天则介乎生与死之间,即是不可死,不可生,唯是离别。在鸟呜呜渣渣的早春,俩人来到海边,坐在一艘搁浅的渔船上,抽着烟,聊起《苏州河》的对白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我吗?”刘

  “不会,改火箭追你,行吗?”乐

  “我没跟你开玩笑。”刘

  “会。”乐

  “会一直找到死吗?”刘

  “会。”乐

  “你撒谎。”刘

  这段台词,晓乐很熟悉,但他非得说错一些,他真的怕思颖走了。

  电影,有时候跟生活差不太远,即使清楚隔着一道幕布,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是在谁的身上。

  思颖跳下船,沿着海岸线跑,渐暗的天空映出两个快速在人群中穿梭的剪影,海鸟的叫声和海浪掩盖掉一切,但晓乐还是听见了

  “你知道吗?相爱的两个人是没法在一起生活的。”

  “什么?!”

  “结婚!我不能和你结婚,我太爱你了!”

  “那就不结!”

    再没人回应晓乐,晓乐一直跑到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思颖消失了。

  王夫人有机会抓到李洁的时候,会叫上她到附近的公园里打羽毛球,跟上了年纪的人打球呀,是不可以较真的,主要目的是锻炼身体,输赢的判断也要改成谁先让对方接不着球,谁输,这很考验选手,既不能杀球,又不可用力太小

  “你使点劲呀”“给你介绍一男的”

  “先管好你那个老头吧,别理我”

  “还真跟老头有联系,他侄子,这事要能成啊,老头的钱是跑不了了,你呀也该嫁出去,不合适再离呗,这一算,又能添一笔”

  “不打了”

  李洁把球拍摔到草丛里,独自走了。

  夜晚最适合的还是吵架,比哭来的猛烈,专挑对方的死穴打子弹,击穿一面又一面的理由,才听得清对方到底要什么。

  “你就要我给你弄到这笔钱呗!”

  “对,没错,我养你这么大就为了这笔钱,我没错!”

  “好,我答应你,这钱我来弄,以后我的事你别管。”

  “我凭什么不管,我是你妈我就得管,我生的你,你不认我,我也是你妈!”

  “明天,带我见老头。”

  王夫人用哭声默许,分辨不出她在哭什么,还是在笑。

  老头没有名字,患的是中风,下半身没用了,瘫在床上,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排泄。王夫人要不在,他真能臭了。

  母女俩搭上地铁,穿过巷子,爬上楼梯,在该到的时候到了。打开一道有些发锈的铁门,就能听见电视的杂音,也不知开了多少天,穿过电视与桌椅中间的过道,往暗房里头探,就能看见老头躺在床上。阳光从胳膊处把老头照亮,看得出他是骨头连骨头拼出来的单薄,衬衫被锁骨,肋骨,顶起,腋毛被窗外的风吹干,没什么汗,凑近一股老人味混着尿骚。

  老头被李洁抱起,从房间挪到厕所,在关上厕所门前,李洁回头朝母亲使了个眼色。这下,王夫人可以好好搜刮了,她搜床底,搜柜筒,搜枕头,这成了她的乐园。

  厕所的灯要闪一会才能打着,镜子里看得见李洁把老头脱光。摊开手心,一个老头没见过的药盒

  “把它吃了,死前我让你再当回男人。”

  老头把原本低着的头,扭向李洁,眼神说不出是可怜还是呆滞,用尽力气把嘴张开。“哗,唰,哧”李洁把所有的水都打开,水龙头的,淋浴的,马桶的,打上点沐浴露,往老头身上抹,从脖子游到胸,游到肚脐,最后游往黑处。

    结束,李洁趁着水声走了,她不知道母亲找到钱没有,也不知道厕所的水要什么时候才会满出来,她只明白,男人,都是废物。她发誓,这以后她就要当个淫娃荡妇。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二狗里坐着迷失的晓乐和同样迷失的李洁,在灯下一言不发,两个以前从来不相识的人坐在了一起,烟从晓乐手边升起,李洁把头靠在她需要的肩膀上,听不见哭声。

  然后呢?

  然后......

  当然是爱情。


                                                                                                                                                                  写给生命中的女人,男人

                                                                                                                                                                  愿彼此还能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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