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乔 贵

2017-07-04  本文已影响0人  靜篤

认识乔贵是在二十多年前。就在我快将这个名字淡忘时,我却永远地记住了他。

那个夏天,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木芙蓉的味道,午时的阳光份外灼人,热浪从室外一次次涌入。我们一家三口刚吃毕午饭,门铃兀地响起。“这种天气,谁会串门?”我边思忖,边应道:“是谁啊?”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是王主任家吗?”我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黑矮矮的男子,约二十岁上下,肩上扛着个沉重的袋子,他被压得几乎倾向一侧。母亲见状,赶忙冲上前,帮着男子放下袋子。说,“乔贵啊,你怎么来了?”男子腼腆地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俺娘让俺来看看你。这是给你带的玉米面。”母亲听罢,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来就来吧,还拿这些做什么?”男子抓抓脑后的头发,笑笑,“这是我们自己种的玉米磨成的面,让你尝个鲜。你上回给俺家的粮票,可帮了大忙了。俺娘一定让俺背了玉米面来谢谢你。”

事后我才知道,这个叫乔贵的人是母亲单位的锅炉工,他从农村来城里务工,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幼弟,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家虽然有地,也并不归他所有。在那个凭粮票过活的年代,有粮票才能活下来。母亲知道以后,便将家中并不富裕的粮票送了他一些。打那后,他每次来,都会背着一袋金灿灿的玉米面。 

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买粮也不再用粮票,母亲也从那个单位退休了。

这一天,我正在读着一份报纸。母亲拖着沉重的脚步,有气无力的走了进来。我感觉不对劲,朝她望去。她拧着眉,嘴角向下,像是才哭过。我望着她。她幽幽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乔贵死了。” 报纸从我的手中滑落下来,如同秋风带走的一片落叶。“怎么死的?”我急急地问。母亲慢慢地坐下,一点点道出原委。

母亲退休后,单位办公室有了新的办公室主任。乔贵也不仅烧锅炉,还兼顾打扫卫生,收入比以前又多了一点儿,家里也稍稍有所好转。本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早上, 乔贵按时打扫完了所有房间。但没过一会儿,办公室李主任冲进他楼上的窄小阁楼,拉高了嗓门,气急败坏地说,“乔贵,你刚才进过我的办公室了吧?”乔贵疑惑地看看她,说:“对啊,我才打扫过啊。”李主任瞪大了眼睛,吼叫到:“是你拿了我的五十块钱吧?现在拿出来,还不晚,否则,我就报警了!”乔贵怔怔地定在那儿,愣了一会,“我没有拿你的什么五十块钱。我看都没有看到过。”此时,已经有人围了过来。有人说,“乔贵一向老实,不可能是乔贵干的。”也有人说,“他家农村的,见钱眼开,也有可能。”

办公室主任见人越聚越多,她的话也越说话越难听。有人劝她再回去找找。于是,大家又跟着她去了办公室,帮着她翻找,但却一无所获。他们又浩浩荡荡回到了乔贵的小阁楼。这里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阁楼几乎要被“撑破”。此时,乔贵正在数他娘给他带的鸡蛋。有个念头从心中闪过,实在不行,把鸡蛋卖了,把钱凑凑,或许能有五十吧。但又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这钱并不是我拿的啊。

这些人一起逼着乔贵将钱拿出。乔贵看看这些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我真的没拿!”但人们一看李主任的态度,都不想因为这个事情开罪于她,大部分人也都纷纷开始责难乔贵。最后,报了警。警察竟也没有找到那五十元钱。唯一有嫌疑的人,只有一个——乔贵。

乔贵一直记着他娘跟他说过的话,“再穷,不能失了做人的本份。”他想不明白,他明明是清白的,但为什么,他的清白竟然会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大吼一声,“我是清白的!”向着窗外纵身跃下。

一天后,李主任在她的一本书里找到了那五十元钱。

2016.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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