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唐诗会说事儿】沈佺期： 卢家少妇郁金堂

沈佺期一上来就运用传统的比兴手法，呈现出一位空阁独居的少妇的形象，“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卢家少妇”是一个泛称的代指，而不是特指。南朝梁武帝萧衍写过一首《河中水之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诗里讲述一个心灵手巧的洛阳美女莫愁，十五嫁到卢家，十六岁生了个儿子阿侯。后来“卢家少妇”或者“卢家莫愁”就用作大户人家少妇的代称。顺便提一句，萧衍诗里把洛阳美女娶回来的卢家在南京，这也是南京“莫愁湖”的出处。

郁金是一种香料，和泥涂壁能使室内芳香；玳瑁是一种海龟，龟甲极美观，可作装饰品。这两句一方面夸张地描绘女主人公闺房的芬芳华丽，一方面暗用比兴，用梁上双燕来反衬她的孤单。“卢家少妇”的本名叫做“莫愁”，那眼前这一位是不知愁啊，还是愁无限呢？画面转到窗外去侧面回答这个问题了。

“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窗外捣衣的砧声随着西风伴着寒意一阵一阵催落了秋叶，让她想起了远戍辽阳，一去就是十年的那个人。“砧”是捣衣石，不是我们今天用来切菜的砧板。“寒砧”指代“寒风中的捣衣声”。“寒砧催木叶”的造句是一个故意的主宾倒置，明明是萧萧落叶在提醒人们天气凉了，要准备御寒的冬衣了，有征夫游子在外面的人家更是要加紧了。这里却说成是捣衣声催落了秋叶，是为了强调那种连续不断的、单调的声音在萧瑟的秋风里带给女主人公的心理反应。这种反应不止一天两天的了，她的愁苦，她的等待，也不止一个两个秋天了，而是整整十年！十年辽阳，带出了下面颈联的出句：“白狼河北音书断”。

我们又看到音书之“断”所带来的心理反应了。十年的茫茫未卜，他变成什么样子了？他的处境如何？他几时才能归来？甚至于他还能不能归来？……所有的思念都是悬念，一切牵挂都没有着落，于是思念也不止是思念，牵挂也不止是牵挂，而加上更多的担心忧虑，忐忑不安。勾联到“丹凤城南秋夜长”，她在长安家中愈思愈愁，愈想愈怕，秋夜格外漫长。

从前面诗人作为旁观者对女主人公充满同情的描述，转为女主人公的内心独白：“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那一轮明月偏偏不知趣，透过窗纱把流黄帏帐照得明晃晃，更加令睡不着的人心烦。“含愁独不见”的情语借助“明月照流黄”的景物渲染，而且是设问的句式，“谁谓”、“更教”，一气贯穿到底，造成情味深长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