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地丁如飘云
黄花地丁如飘云,四海五湖天下陈
——陈明辉
山西洪洞有一圣树,名叫大槐树。
树上有一个窝,唤做老鸹窝。
我的祖上就是从老鸹窝底下迁来的。
六百多年前,
先祖从如诗如画的江南老家,
被大明官差抓走,
迁往遥远荒凉的北方。
故土难离,穷家难舍,
说不尽千言万语,
道不完生离死别。
大明律法森严,
官命难违,
奈何!
奈何!!
母亲最后一次把孩子们搂在怀里,
兄弟们最后一次拥抱了一下,洒泪道别,
父亲牙关一咬,高高举起了家里的铁锅,
狠狠地摔到了地下,
啪!
七零八落…
兄弟们一人捡起了一片,揣到怀里,
转过身,迈出了家门,凄然而去,
从此海角天涯,杳无讯息。
一家人涕泪滂沱,
亲人们难分难舍,
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孩子们蹒跚地挪动着脚步,
欲走又踯躅,
官差立着眉,瞪着眼,
叫嚣训斥着,
挥舞着皮鞭,
左右的军爷怒目而视,按刀持剑。
一个个迁民,
被捆绑住双手后,
又被栓在一条大绳上,
好像一串串儿蚂蚱,
走不了你,
跑不了那他。
鼻涕眼泪淌在脸上也不能去擦,
人有三急,尿总得尿,屎总得拉,
实在憋不住了,
只能就求军爷开恩,解开双手,
解小手儿,就是尿尿,
解大手儿,就是拉粑粑。
一路向北,
跋山涉水……
走了好久,好远,
再也看不到,家乡的炊烟,
再也听不见,母亲的呼唤。
走得,好累,好渴,好热!
想要歇歇,想要歇歇。
官差只管催着赶路,
哪容他们喘一喘,坐一坐!
不知走了多少天,
不知道过了多少河,多少山。
蓦然间,
看到了一棵大槐树,
枝繁叶茂,蔽日遮天。
如同一个迎接远客的老者擎着巨伞,
胸怀博大宽厚,神态怡然。
哎,
好在官差也累了,
他们终于下了车马,
军爷们也不再吆喝,舞爪张牙。
一群群围在一起,吃酒喝茶。
迁人们顿时,双腿一软,
瘫到地下,
就势一躺,
啊!
大槐树下好凉,好凉,
槐枝轻轻摇曳着,槐花弥漫着芬芳,
真甜,真香……
抬头望去,艳阳也变得柔和,
鼻子里飘来了几缕汾酒的醇香,
还有那平遥牛肉的绵香,今人神往。
哎,
人家官差吃的好,
迁人看得见,也吃不着。
于是又想起了家乡,
想起了爹娘,
家里,
娘熬的小米粥好甜,
爹酿的黄酒好香,
兄弟们在一起闹着,笑着,进入了梦乡。
唉!
再也看不到了,
再也回不去了!
抬头看看天吧,
槐树的小圆叶子阻挡着,
怎么也看不到,
就在茫然无措时,
听到了几声老鸹在叫。
抬眼望去,
是几对老鸹在亲热嬉闹,
还有几只雌鸟在哺育着嗷嗷的小鸟,
他们自由自在,快乐逍遥,
唉!
人不如鸟!
夜深人静时,
老鸹窝不时传出,
一声声温馨、恬美的鸣叫。
五更之后,
长庚出现在东方的天空,
云层露出了鱼肚白,天色微明,
官差酒已醒,
急着赶路,
挥舞着皮鞭,大声咆哮,
惊醒老鸹窝里的老鸹,
一个个凄厉的鸣叫,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再一次启程了,
离大槐树渐渐远了,
那一垛一垛的老鹳窝也逐渐看不见了,
老鸹的叫声,却逐渐清晰起来,
每到夜静更深的夜晚,
总是会在耳畔想起,
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
千百年过去了,
一代又一代迁民的后裔生存着繁衍着,
他们已经不知祖籍在哪,
也不知道祖先的伟岸英发。
更是忘记了祖先离家远徙的万般辛苦,
只记得大槐树上的老鸹叫声凄厉,
呱呱,呱呱!呱呱呱!!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鹳窝。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一个明代迁民的后裔
——2023年7月6日——雨
——于燕京清河东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