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者也

《追凶者也》是曹保平导演2016年的作品，荒诞和黑色幽默的风格，好看。

看到了张译的另一面表演，也好看，张译这两年是火的不行，但我就是不爱看，演个东西用力过猛，深情被他演绎成油腻，牛逼被他演绎成装逼，英文这第二个字母很多人都爱装，这个没关系，就是有人装的好看，有人装的难看，张老师就是不好看的那个，但是在这部片子里面好看，演小人物的荒诞和心酸太合适，名字都带着荒诞，一个男的，叫小凤，“我恨奸商，这辈子净被奸商给坑了，买个房，丽水花园，丽水个粑粑，就是条臭水沟子……抢个金店，往盆里一扔，漂起来一半”，做个牢都要被同伴出卖，进去溜须拍马，小嘴叭叭的不够你得瑟的，你立了功，一年出来了，老子在里面蹲了七年。

盗亦有道，小凤的同伴没有。这个都被理性人讲完了，纳什均衡里的囚徒困境说的是在所有可能性的前提下，任何一个囚徒，不管对方做出怎样的选择，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招供，因为这能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似乎毫无伦理道德的底线对吧。

王友全都快被小凤用水灌死了，但是他坚持不出卖宋老二，因为他收了宋老二的钱，“出来混社会，规矩我懂”。宋老二单方面认为王友全杀了人，强行带着一张网去网王友全老母亲的猪去卖钱，老母亲哭死了，宋老二只不管，就网，就网，你给老子起开。老大半路开始烦躁，和观众的心情一样shei儿，说你停车，老二问干啥。不吱声。喊着小弟下车，拒绝坐他的车。我也觉得过分，什么玩意儿你就网人家老太太的猪！你他么是正义啊，你是光还是雅典娜！卖了猪数钱，更痛恨他的愚昧和贪婪。镜头一转他把钱给老猫老母亲送去了，老猫老母亲正在让村里的巫师下大神，一边哭一边超度老猫的灵魂，老二虎了吧唧地坐了一会坐不住，掏出钱说这是凶手家赔的，我先走了。原来啊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在遵循着最基本的道德观念，杀人偿命，偿不了命先赔钱，像这种小价值观随处都能捡到，看似蛮横无序，道理却似乎总讲得通。

伦理和道德，法和情，该怎么论，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们的前提就错了，已经犯了罪，还讲什么伦理道德。但是论语里面有一段是这样说的。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我觉得孔子他老人家说的对。人，首先要是个人。

曹保平导演一直在密集地插梗，讲故事，这起凶杀案的起因到底是什么，观众心里都猜了好几轮儿了。到最后，在一次篇幅不长的对话中，宋老二双眼冒火地质问钱贵兴，是我不迁祖坟，挡了马老板的财路了吧。

钱贵兴也不回避，不止是挡了马老板的财路，你是挡了全村，全镇，全县乃至全省的财路。

老二突然软下来，说，那块坟地，我祖祖辈辈都睡在里面，我媳妇也睡在里面，我难受的时候就去哭一场，峰哥（老二儿子）难受的时候也会去嚎一场。

钱贵兴盯着老二，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的眼泪，比全村，全镇，全县，全省的发展都重要？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点！

猫头鹰老师批判过边沁的功利主义，边沁说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少数人是可以被牺牲的。

故事的背景是西南边陲某村子，非常非常农的农村。我不知道在这里个人的情感需求算不算是少数人的利益。

这个问题导演没有继续讨论，只是呈现了一下现实。

我也是顺便想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科斯在1960年发表了一篇《社会成本问题》的论文。

关于社会成本最著名的案例是“火车与亚麻”。

从前的火车都是烧煤的，烧煤就会喷出火星。有一辆火车路过一片亚麻地，农夫把700吨亚麻堆在了铁路边自己的农地上。这亚麻是农夫的，铁路边的农地也是农夫的。亚麻放在农地上，没有碍任何人的事儿，但是火车经过时喷出的火星把700吨亚麻给烧了，铁路公司要不要赔偿？

你肯定有自己的答案。

科斯说的是:“虽然我们都认为铁路公司应该赔偿农夫，但是我们设想一下，如果铁路公司跟农夫的总收入与总产出不能够达到最大的话，农夫可能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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