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花》第二十章 黎澈，我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门铃就响了，我不用睁眼就知道一准是黎澈来负荆请罪了，我没动窝，心里堵着气，想让他在门口罚会儿站，可程依那时还没去上班，便去给开了门。
我听见程依絮絮叨叨数落黎澈的不是，黎澈不停的说着抱歉，态度还算诚恳。
程依数落够了，就去上班了，然后我听到黎澈来敲我的门，我不想理他。
见我一直没反应，他就轻轻的推开门自己进来了，我假装在睡觉，一动不动。
黎澈坐到我的床边，捋了捋我的头发，又摸摸我的头，小声说：“我知道你醒了，我来道歉了，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哼”了一声，一把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轻柔的把被子拉下来，露出我的头，凑到我耳边说：“小白，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我“噌”的回过头，厉声道：“你昨天晚上干吗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整整5个小时，我……”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回去看到一桌子的菜，看到醒酒器里的酒，看到燃尽的蜡烛……我心里愧疚极了，真的对不起，小白，我……我错了，我不该……”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不该让你等那么久，我真的错了。”黎澈满脸的悔意，那不安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其实过了一夜，我气已经消了大半，他确实工作很忙，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叹了口气说：“虽说你加班一向都是常态，可我本想着圣诞节是个例外，也怪我多事了，才会自讨没趣。算了，看在你态度这么诚恳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一回，毕竟工作重要。 ”
“我不是……”
“你不是在加班？”
“不是……不不，我是在加班。”黎澈有点慌乱，此刻的他，与平常不疾不徐泰山压顶临危不乱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只觉得可能把他逼的太过了，想着还是要适可而止才好。
“我就知道，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多抽点时间陪陪你女朋友好不好，工作能嫁给你吗？能陪你吃饭聊天看电影吗？”我委屈地说。
“我保证，以后一定多抽时间陪你。”黎澈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就信你这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罚你。”
“好，我认罚，你想怎么罚都行。”
“罚你带我去吃国贸街角的那家火锅。”
“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去，咱们把店里所有的菜都点一遍，我陪你在那吃一天！”黎澈喜笑颜开，终于如释重负。
“哈哈哈，你这态度，就跟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不过本宫很满意。”我也开心的跟着笑了起来。
黎澈拿起我的手，放到嘴边摩擦了几下，他的胡渣扎的我手背有点疼，“小白，以后不管是谁，都不会再让我扔下你一个人了。”
“我一定要把这句话记在本子上，再有下一次，决不轻饶！”我佯作恶狠狠的顺道扯了扯他的脸。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毛病，别人都用账本记账，你是记仇。放心，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你呀，现在赶紧起床，我们去吃火锅。”
那就走吧。我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跟黎澈出了门，昨天的动力已经用光了，今天也懒得讲究了，反正今天是他来赔罪，我就没有打扮的必要了嘛。
黎澈开车载着我一路开到国贸，下车的时候，我偶然看到后座上有个盒子特别眼熟，恍惚以为是我要送给他的领带，可我明明记得放在包里，昨天并没有拿出来，现在应该还在我的车上呀。难道昨天晚上气蒙了，我给记错了吗……
我拿起盒子刚要问他，却被他一把抢过去说：“朋友送的小礼物。”就扔进了后背箱。
然后拉着我往饭店里走，我心里有点错乱，难道那不是我的盒子吗？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
吃完饭，他送我回了家，就去检察院上班了。我惦记着那个盒子，跑到车库拿出包一看，咦？我的这个确实还在呀，真是太奇怪了。但也没太当回事，想着改天再给他吧。
两天后，程依约我去听音乐会，正好路过他们检察院，我就顺道把礼物送了过去，黎澈说很喜欢，我开心的立刻给他换上了。别说，真的特别配他，我忍不住夸了半天自己的眼光好，才满意的走了。
日子，就这样在百无聊赖中一天天的过去，我觉得浪荡够了，就跟黎澈商量该去找个工作了，黎澈让我不要急，把未来好好规划一下再说，他可能还是希望我以后老老实实做个家庭妇女，我才不要，所以我不理会他的意见，开始四处投简历。
有一天，去一家跨国传媒公司面试，万万没想到，给我面试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在爱马仕专卖店里，要求我让出领带的女人。一进门看到她，我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呀，这还有什么可面的，也别耽误功夫了。我掉头就要往出走，可她叫住了我：“小姐，你不是来面试的吗？怎么话还没说就要走？”
“别告诉我你不记得我是谁了，我拒绝过你，所以这试我不想面了。”
“没错，我记得你，记得那天你是怎么拒绝我的，我还记得你说，如果我跟我男朋友感情好的话，不需要用条领带锦上添花。”
“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
“可我觉得你说的特别有道理，感情在，送什么都好，感情不在了，再用心也是白费力气。”
“怎么？你跟你男朋友出什么问题了吗？”
她好像突然从梦中被惊醒一样，“哦，没有，我们很好。我是想说，我不是公报私仇的人，所以你可以安心面试，录不录用，完全取决于你能不能胜任这个岗位，我决不会因为我们之前的小插曲而否定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却不由得开始仔细打量她，这个女人真的很漂亮，不但长的有点像韩国女明星金喜善，从气质上也看的出来一定是受过良好的教育，估计就是那类人生自带外挂的人种。可就是因为太好看了，让我有种距离感，加上之前的领带恩怨，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世界这么大，我哪儿找不到一份工作，何苦在这棵树上吊死呢。
想到这儿，我就对她说：“谢谢你，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离开，再见。”
“好吧，既然你对我还是心怀芥蒂，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很喜欢你的耿直，很遗憾不能成为同事。”
我冲她友好的一笑，转身出了门。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会不会是我太谨慎了呢？是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但又暗自摇摇头，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但凡觉得有可能是浑水，都不能去趟，这是我活了快30年总结出来的处世哲学，只有尽量远离纷争，才能活的轻松自在一点。
经此一事，对于找工作的事，我又意兴阑珊了，琢磨着要不然去学点什么好了。黎澈对于我的想法变来变去，不置可否，乐得让我继续闲散着。
但赋闲在家最大的问题，就是我的体重直线上长。再这样下去，非得被程依挤兑死不可！她现在每天至少要说我三次“像猪似的”，所以最近我都趁她上班的时间，在楼下花园偷偷跑步，我暗暗发誓非得瘦回去，把这个脸面挣回来！
这天，我正跑着，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我本能的把路让出来，但那个人却站住了，突然对我说：“你是庄小白，对吗？”
我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哎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又是那个女人。诶？不对，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哦——，我想起来了，一定是看过我简历上的信息。
“又见面了，咱俩也太有缘了吧。”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这次不是偶遇，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她气定神闲，看不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特意来找我？为什么？不会是因为觉得错过我这么优秀的人才太可惜，三顾茅庐来请我的吧。”除此之外，我一时实在想不出，她能有什么理由来找我。
“是为了黎澈。”她的语气里流露出高高在上、手握乾坤的优越感，就像那天要从我手里买走领带时，一样的霸气侧漏。
以我多年学霸的智商，不，就算我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到她话里的挑衅，看样子这是来找我宣战的呀。
“你不用卖关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也许把“临危不惧”用在这里不太合适，但我天生就有一种不屈服的能力，对手越狂，我越不忿。
“我叫桑淼，是黎澈在法国的未婚妻，我回来了。”
“哦，这跟我有关系吗？”
“昨天，我看到黎澈戴了你买的那条领带，才知道你的存在，我一直感觉他可能有了别的女人，但他不说，我就不问。”
“原来你那天也是要买给黎澈的，你说的男朋友，就是黎澈？”
“是的，我们分隔两地三年，现在我终于回来了，那条领带，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
我瞬间想到了在黎澈车里看到的那个盒子，这么说，圣诞节那天，黎澈迟迟不归，是跟她在一起了。我心里一阵发凉，这件事我非得问清楚不可。
“圣诞节那天，你跟黎澈在一起？”
“是的，那天是我回来后我们第一次见面，跟我想象的一样，他一点也没变。”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我表面平静无波，心里却已翻江倒海，耳边有个声音在呐喊：黎澈骗了我！他骗了我！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知道，黎澈……有我这个未婚妻，我回来了。”
“好，很好，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我觉得，你可能过于乐观自信了，如果黎澈真像你想的那样，为什么戴的是我送的那条领带，而把你的束之高阁？我不管你们之间过去发生过什么，这与我无关，但现在黎澈是跟我在一起，在我没有准备放手之前，任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桑小姐，恐怕你来这一趟，是白费力气了。”输人不输阵！尽管我知道，当她说到圣诞节那天黎澈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败下来了，但在针锋相对的这一刻，我不想怂。
听了我这番话，桑淼漂亮的脸蛋上有点挂不住，也许是没料到我竟然在她面前毫无惧意，这一定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的打击。
“庄小姐，你太自大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跟黎澈曾经一起经历过什么，我跟他之间，不是随便谁都能替代的。”她情绪有点激动，嘴唇微微发着抖，“我们一起在法国留学，毕业后一起留在法国工作，我们在一起相守了5年，距离结婚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当年不是他爸爸一定要他回国，也许我们现在早就有了孩子。他说过，不管我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会等着我！”
“我说桑小姐，你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无论是叙旧还是陈情，你都应该去找黎澈啊。上次是要我让领带，这次不会是要我让男人吧？领带我都没让，你想想，男人我怎么可能会让给你？”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的心思，怕是用错地方了。你也别跟我讲古，说什么你们从前怎么怎么好，想让我知难而退啊？那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就喜欢迎难而上，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对待敌人，从来都是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所以，你以后也不用来找我了，第一，我这里没有你的机会，第二，我从不容忍任何人对我的挑衅。”
“你……你！我会让你为今天说的话后悔的！”说完，她就恨恨地走了。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我都没有向黎澈询问关于桑淼的事，我不找他，他也没有找我，世界仿佛停止了向前，一切都静止了，我们也像断了联系。
直到周末的晚上，黎澈突然打电话说要过来找我，我说好。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他到了楼下，问我可不可以下楼，我知道他顾忌程依，我也是。
于是我下了楼，上了他的车。
他见到我，一脸的焦燥不安，“小白，我刚知道桑淼来找过你，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来找你，你听我解释……”
“她说是你的未婚妻，但冷静下来以后，我知道她是诓我的。关于你们的过去，你不必道歉，我不能原谅的是，圣诞节那晚，你撇下我，跟她在一起，这已经证明了你的取舍。”
“不！小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那天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
“那是你们的事，请不要把我扯进去。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必解释。”
“小白，无论你想不想听，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我跟桑淼，曾一起在法国留学，我们在一起5年，三年前我回国，她不肯跟我回来，说不甘心放弃手里的项目，答应等项目结束后就回来找我，但我最终等来的却是她与别人订婚的消息，我跟她，早已经是过去式了。圣诞节那天，我之所以没有及时赶回去，是因为她突然昏倒，我送她去了医院，她是重度贫血患者。当年在法国上学的时候，就是有一次晕倒被送到医院，因为血库里没有她需要的RH阴性血，我作为志愿者赶去为她输了血，救了她一命，才因此相识，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久的！“
“多么难以磨灭的记忆啊。黎澈，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觉得你需要时间认真想清楚，到底要跟谁在一起。我正好要离开一段日子，我爸打电话说家里要拆迁，让我回去帮忙处理，我想这段时间，刚好让你抉择。如果你选择她，我也会祝福你们，毕竟你们曾有过那么多年的美好时光，我也希望你没有遗憾。”
“小白，我不需要时间考虑，我要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黎澈慌乱地拉住我的手，握的紧紧的，仿佛下一秒我就要消失了一样，他的眉头全都拧到了一起。
我抽出手，轻轻的抚平他的额头，“你需要的，我们都不回避事实好吗，如果你没有动摇，你怎么会没有跟她说清楚我的存在，你都骗不了我，能骗得了你自己吗？”
“我……”黎澈一时语噎了，他慢慢低下头，一时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叹了口气，“虽然那天她来找我，我毫不客气的回击了她，那是我的性格使然。但这几天我也想了好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全是对彼此最起码的尊重，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黎澈，只有你能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接受。”
黎澈仍然默不作声，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里写满了痛楚。
我说，“回去吧，我明天一早的飞机，所有的事，等我回来之后都会尘埃落定。”
“我明天去送你！”
“不用了，我都安排好了。”
“那……我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啊，哪怕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们都还可以是朋友。”
“小白……小白，求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吗？我……我心里好难受，我谁也不选，我等你回来，我们马上结婚！”
我下了车，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们都要学着看开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