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温柔的夜》【2】

这篇是《黄昏的故事》。

三毛的家坐落在一个坡顶上。前玻璃能见星罗棋布的小白房在一脉青山上逶迤到海边，后窗则可望微风吹拂山谷，星星从大海中升起。

真是一个好地方。

三毛喜欢黄昏时散步，荷西更喜欢呆在家里看电视，三毛也觉得，清风明月应该是一个人的事，所以每次都是独自散步。

她要从山坡上下来，穿过芭蕉园，绕过大水池，经过一个深宅大院，再踏过一片野菊花，转个弯，下到海岸线。沿着海边可以跑到古堡，再到十字港的地区。那里有渔港，现代大旅馆，还有图书馆，广场。

一路上三毛所见甚多。每天的黄昏散步也丰富着她的生活。

她每天要经过的那个深宅大院，住着父子两人。父子俩不用做事，却住着大宅子，满园玫瑰。父亲得了重病，被医生判了死刑，却仍顽强地活着。他站在大门口，每次三毛路过时。都喊三毛过去。有一次他问三毛穷不穷，她丈夫穷不穷。他的儿子订过两次婚，女人都跑了。他对三毛说，如果三毛愿意嫁给他儿子，这里的一切都将是她的。

三毛回答，她不会因为钱结婚。

三毛果然是浪漫，只会嫁给爱情。

不久，那个父亲死了，只剩下儿子，他像父亲一样也站在门口，当三毛路过时，向三毛挥手喊叫。

想想真是可叹，诺大的宅院，满园的玫瑰，也赶不走一个人心头的寂寞。这世上还真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三毛路过的芭蕉园，会因天色暗淡而笼罩一片黑暗。三毛害怕，让荷西站在窗口看她，给她壮胆。起先荷西还听命，后来嫌麻烦，就不肯了。

下雨时，三毛回家要路过蕉园，会让邻居老伯送她走过这一段路。

回到家，她跟河西开玩笑说散步太快乐。也许有一天散成神仙，永远不回来了。

荷西不置可否。

三毛继续说。如果她成仙了，荷西不要忘了吃东西，冰箱里有蛋炒饭。

那边荷西专心地玩他的填字游戏，这边放下书的三毛，却在想，不知道荷西会不会找不到蛋炒饭。

从二人结婚四年的婚姻状况中，感觉到三毛对荷西的照顾更多些，虽然要靠荷西来养家。三毛骨子里虽浪漫，对河西还是非常体贴的。

也许是四年的婚姻生活，让荷西习惯了三毛的独立，不必陪她散步，下雨天也不用打伞去接她，她都能自己想办法，安全回来。

外表独立内心率真的三毛，宁肯让邻居送她回家，也不直言相告：荷西，陪我一起散步吧。

也许这是让两个人都舒适的最好的相处方式，能够给予彼此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可以让各自的心灵独自安放。

但是作为一个中规中矩的中国人，我还是感觉三毛的话里有些埋怨。这埋怨虽不强烈，也足以给一个人警醒。可惜，荷西不懂她。

想想他们当初结婚时，荷西对三毛也满眼是爱，因荷西的炽烈的爱，三毛才纵身一跃，跳入婚姻之海。

当年，荷西让三毛等他六年，还义无反顾地来到三毛喜欢的撒哈拉，能有这份热烈和坚定的男人，世上不会太多。

荷西的爱是真的，漠视也是真的。

只能说，热烈不能持久，平淡才是本真。热情褪去，一切都是淡淡的。谈爱情时，要热烈，过日子时，要和谐。和谐才是支撑家庭的原动力。

当然，即便没有事无巨细的关心关注，他们心中仍是有爱的。

他们的相处之道也正是绝大多数家庭的相处之道。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走着走着就淡了，淡着淡着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