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颜宁:给可能性以可能
如同大多数人,我知道颜宁的方式也未能免俗,网络媒体。
30岁成为清华最年轻博导,37岁率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团队攻克困扰结构生物学界半世纪的科学难题,2015年获国际蛋白质学会“青年科学家奖”、“赛克勒国际生物物理奖”。这些原本只会在学术界小范围内传为佳话的成就,经大众媒介传播,在网路世界掀起了有关她《开讲啦》节目的刷屏潮。
而事后颜宁在微博写道:一个科学家不是因为工作而被人记住,这似乎不是什么褒扬,我面壁思过去。
就像一只突然暴露身份的小仙童,因懊恼自己在世人面前卖弄学艺,挠着头嘟着嘴、怯生生踮脚退回了她熟悉的奇幻王国。
我甚至有想象她一脸无辜又无奈的样子,穿梭在细胞小人中间,碰碰这个戳戳那个,再生气般敲打下某个正在忙着运输氨基酸的转运蛋白,抱怨说“人类太讨厌了,我只想聊聊你们,而他们竟然要跟我谈人生?”
是啊,人类真是太讨厌了,转运蛋白摸了摸脑袋上被揍起的蘑菇,心想。
我一点都不了解颜宁,仅仅看了几篇大相径庭的报道、一两个公开演讲的视频,还有她跟李一诺二十年惺惺相惜的情谊。但我欣赏她与外部喧嚣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笨拙而精明。
很多时候,人们喜欢的并不单纯是那个人,更多的反而是她头上顶着的一系列光环,尤其非娱乐明星。包括因奥运会走红的个人及团体,粉丝暴涨、通告不断。
这是一件必然发生同时需要高度警惕的事情,因为被追捧的人应该明白,她们不过是权力、地位、声望、注意力的载体,大众并不是真的在追逐她们本身,大众只是在渴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一旦你在专业领域失利,看客便会无情将你抛弃乃至贬低。
我想颜宁明白,所以才选择离得远些。
坦白讲,关注颜宁的这几天,我怀有很大程度的痛苦感。对,就是王小波流传很广的那句,“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我对自己的不作为感到愤怒,我觉得自己活得特别失败。
那种挫败感不是因为不能如她般功成名就,而是目之所及的未来里,我都没有勇气,活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一个为热爱之物穷尽气力的人,一个为信奉之理孤注一掷的人。
在颜宁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很久前写过的话,“相比40岁的男人,我还是喜欢30几岁的女人,前者总是要用时间来修炼一张饱经阅历的脸,而后者却拥有因早熟而孔武有力的缱绻,真是word hard与born in talent.”
30几岁多好,不会再做20岁小女生异想天开的白日梦,也还没达到40岁女人的世故通透,有了一定经济基础跟独立思考能力,对这个世界却仍保有天真的好奇心。当然,我们可以把任何年纪都过得赏心悦目,我只是更喜欢30几岁的女人,就像男人永远最爱20几岁的姑娘。
在节目里颜宁站在台上,不带一丝身份优越感,相比当今各类人物莫名其妙的傲慢,她的从容完全来自于她对专业领域研究的自信,既不哗众取众又不咬文嚼字,气质都藏在了眉眼间、言语中。
《开讲啦》的内容并不新奇,同样的话换做别人讲就是一锅强行鸡汤,可她是颜宁,一个将“听过了很多道理”踏踏实实转变成“做出了很多成绩”的人,所以她的话才有说服力、才会掷地有声。
道理都是对的,让道理变错的是不努力的人。
“我只是很简单地去喜欢这么一个世界(指科学世界)”,她在演讲中说,在阐述完金钱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标准后。我多少能够体会这份心情,由于出身理科,分布在生化、IT等科研领域的同学大有人在,每每提起实验你都能感觉到她们语气中的勃勃生机,里面有对大自然的好奇和对未知宇宙的敬畏。
这种喜欢很纯粹,就像喜欢一朵花、喜欢一片云,像运行完整篇代码没有出现一个error的畅快感,觉得万物和谐。这跟金钱没有太大关系,是对这个神奇世界发出信号、它抱以回应的心理满足度。
然后颜宁提到“科学家的世界对性别没有偏见”,她坦言自己讨厌“女科学家”这个名词,为什么在介绍男科学家的时候没有特意强调“男”呢?所以说这还是一种歧视。于是我在网络回复中看到一些有趣的评论,他们说她一定是个女权主义者。
这简直可以评为我个人冷笑话周榜单之首。我觉得,每个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女性都是女权主义者,因为女权不过是争取权利的平等化,而我们都需要这种平等。颜宁这类理工女根本就不会跟你玩概念,她只会切切实实地站在你面前,用事实消除偏见。
她给自己的意外走红扣了一顶玩物丧志的帽子,我却觉得对她的适当报道特别好。我们的舆论界太需要这样一股清流了,不是那个演员闹绯闻了,也不是这个歌手家庭战争了。相比被过度包装炒作的娱乐界,我对实务界充满了无限兴趣。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可能性,一种女性能够打破传统角色的可能性。
女生可以去做全职妈妈、文职人员,更可以并有能力去做科学家、程序员、政治家,只要是你经过思考后,独立意志的选择,而不是屈服于家庭、社会压力。我们从小听过了太多谎言,女孩子学不好数理化、女孩子就应该以家庭为重等等此类,以致于佐证了皮格马利翁效应。
伯格曼《镜与灯》写到:一座教堂倒了,大家都看见了,很多人就到处去喊教堂倒了,敲锣打鼓地到处去说,你知道吗?教堂倒了。可是教堂倒了多么大的声响,那些人都没有听见,能听见你的一点儿呐喊?你应该俯身去捡起一块砖。虽然你知道倒下的教堂不可能在你手里再建起来,但是总要做一些努力,哪怕只是一块砖一块砖的重新捡起来…
颜宁就是捡起那块砖的人。
同时她又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安身立命。“而一个永远只依靠自己的能力立身于世的女人有这样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她自身没有倒下,那么无论她周围的世界如何改变甚至崩溃塌陷,只要她立着,她的世界就依然立着。”这是我被教会的。
即便每天还是会重复着同一种焦虑,我也并不知道是继续拒绝跟这个世界握手言和来的煎熬,还是甘于世俗更让人难以忍受,我想不明白。索性给任何一种可能以可能性,做一个拾砖人,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