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尽头(四十一)
火车在山谷间疾逝,呜呜呜的怒吼声在山谷间游来荡去,久久不肯散去。
天宇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早已心潮腾涌。“房子没了,去哪住呀,就我这身子骨以后再想盖房子怕是难如登天了。我倒是没什么,已经是一条腿踏入鬼门关的人了,只是苦了珂铭和儿子。唉!”珂铭看天宇长吁短叹的,知道他在想啥:“你是不是担心回去没地方住?我己想过了,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我计划还让儿子住咱妈那里,上学方便,我们就住东村口的那箍窑里,原先老李头在里边养牛时我进过两次,里边的墙还挺好,去年他摔了腿不能养牛了,我们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肯定没问题。”
听完珂铭温暖而铿锵的话语,天宇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只软软地回一句:“也只能如此了。”
停顿了一会儿,天宇嘴里又轻轻飘来几句话,那音调很低如一只蚊子飞过。“咱们俩节衣缩食艰苦创业,开着三轮车风里来雨里去,八九年的拼搏才盖起那三间瓦房,本以为可以在里边白首偕老相伴终身,这可好,屁股还没坐稳当,成别人的了。”
“别瞎想了,只要人好好的一切都可以重来。”珂铭安慰道。
火车驶出山谷时,天地突然开阔了,太阳也从容地悬在西边的地平线上,红彤彤的燃烧着,把周围的云彩染的金灿灿一片。“好美的晚霞呀!”天宇自语道。上午刚上车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好慢,火车跑得也好慢,可现在分明感觉那夕阳噌噌的在坠落,不一会便一头栽进晚霞里无影无踪了。
到了市火车站天还没有大亮,不过火车站外边的广场上已有数辆公交车在停着,他们俩提着行李过去。当看到 “沂蒙” 两个鲜红大字时,一种返回故土的温情油然而生。他俩大踏步走上公交,听着周围熟悉的乡音,心中便充溢着一种久违的踏实,一种彻彻底底的放松。
汽车奔波一个多时在通往村里的路口停下,他们提着行李挤下车,本想亲吻一下故乡的空气,活动一下麻木的筋骨,谁知脚还没站稳,任叔和任婶便笑嘻嘻冲上来,“唉哟哟,我的大侄儿,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快快,把行里交给我来拿。”说着任叔便接过天宇手中的行李,任婶也从珂铭肩上摘下包挂在自己肩上。珂铭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想着自己的归期为自己来接风。唉!人啊都是没有二心不起五更。
一路上任叔任婶嘘寒问暖,那热情劲和对待亲儿子没什么两样。他们四个说笑着来到珂铭家里,天宇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房子。像是在凭吊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他一会儿用手摸摸那干枯的葡萄架,一会去看看囤子里的苞米棒子,似乎在和这院里的每个棵树,每株花、每一砖每一瓦做着深情的告别。最后又蹲在院子中心仔细端详脚下自己亲手铺就的每一块水泥砖。不觉又想起自己铺院时为了节省一百块石粉的钱,自己和珂铭占凭着对地形和道路的熟悉,半夜两、三点上山悄悄去偷石粉,因为不敢开灯差点翻车深山,唉!这一切现在都成了别人的了,实在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你们呀!
“大侄儿、这么冷的天你蹲在院里干啥吗?我刚刚在房间里生着炉子,快进来暖和一下。”任叔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