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到底走的是什么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昨天刚刚被朋友的情谊感动，今天又被亲戚的冷淡伤到。

我们家里走亲戚一直要走个五六天，年年囤一大堆的牛奶米面等年节礼物，从初二开始定时定点在亲戚们家中转悠。哪天走哪家亲戚，这是二十来年都不曾有过改变的。有些亲戚，虽然共同住在一个县城里，平时却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在过年这一天见一见，聊一聊，趁着老人们的兄弟姐妹情谊续一续下一辈的感情，好让人有“哦，我们原是一家人的呀”的感触。这样子淡淡的联系，已维持续多年了。

今天上午，我睡到九点多才起床，一下楼就看见奶奶站在客厅里，瞧见我了就扯出个笑来，问我：“今天打算去哪儿走亲戚呢？”我甚是疑惑，摇摇头说不知道，便转向了厕所。按理来说，今儿个该去姨奶奶家走了，可是前两天听着妈妈聊天，说是那边打算找一天聚一聚。具体哪天我也没有细听，也许是打算去转一圈，送个礼，这样简单的流程并不需要我去一趟，所以今天的打算还真是不确定。

等我从厕所出来，奶奶早已经离开了。我一边洗漱一边就听到爸爸一个劲儿的念叨：“不让去就不让去吧，还省点钱呢！”这一句他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妈妈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才说，那边给奶奶打了电话，说是今儿就不待客了，反正约着明晚要聚一聚，也不用去送东西了，一个东西你送过来我再送回去，不用这么倒腾。

我隐约感到了一些东西，问：“她那边也不来走奶奶了……是吧？”爸爸点了一下头：“估计是，都这么说了，你奶奶说是今年先不用去了。”我妈不同意，说是这样说，不去走一趟显得咱多不礼貌。爸爸就又重复了一遍，人家都说了不待客了，也不让送东西了，有什么意思，不让走就不走了吧，还省点钱。

他们聊着聊着，我脑子里就回想起前几天妈妈妯娌间的闲谈了。“连个样子都不做的，应承一下都不愿意，人家也许就不想和你处这个亲戚。”“她家的可傲了，话都不和你多讲两句的呀。”“咱也不能只去吃吧，多少要给点钱的呀。”“这以后要是轮着咱们请了，咱们可请不起的呀，可总这样占着人家便宜也不合适，可是这样的花销也要让人心疼了呀。”“其实XX人很不错的，和你也是真心想处亲戚的。”“是呀，还有XXX，从前住院的时候人家帮了很多忙呀。”“………”“………”“真处不了就不处了，咱也不是非靠着他们活呢！”

这些话在我脑子里不断的回旋着，和爸爸那语气复杂的“还省点儿钱呢”缠绕在一起，我的脑子还很有点智能，许多年前奶奶拉着我语气颤抖地说她是没妈妈的孩子，后来被人家收养了吃了很多苦的话一下子蹦了出来。啊，我想，也许那边的确不想处这个亲戚了吧，我们这村里出身的，和人家几乎大半个家庭都在体制里的的确不怎么相配，连这不冷不淡的联系人家也看不上的。

看不上便看不上吧，谁还不能活怎么着。从前也不曾怎么攀附过人家，今后也不必多亲近啊。等我和弟弟长成了，这些个亲戚都是不必再走的，那些遥远的枝干总会离我们而去。

真想和你亲近的，不必你去攀附，不想与你亲近的，上赶着也没意思。走亲戚，走的还是一份心罢了。

只是。

“咱可是本家的兄弟，可得好好联络感情。”“你不和我们亲，你和谁亲。”“来，哥，咱走一个……”

那些酒桌上的亲热话语，那些拍打着父亲肩膀的手，那些都在酒里的情谊，缠缠绕绕着，要消逝的时候，多少有些伤心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