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 牛B 牛皮
昨天是中国“牛”年的最后一天。中国旧历是按十天干、十二地支搭配排列的。从天干、地支的第一位“甲、子”始排,六十年一个轮回,所以也叫一甲子。
2021年应该是辛丑年。可是民间大约是嫌这样排列太麻烦,用了简单的办法,直接以地支对应的十二种动物排序来命名。“鼠一、牛二、虎三、兔四......”,“牛年”应韵而生。
牛排行老二,我不由想到一个人——牛二。
本来“不是数一,就是数二”,做牛二也是很厉害的。可偏偏在施耐庵还是罗贯中的笔下,“牛二”成了“泼皮”的代名词,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厉害的。
《水浒传》里的牛二是个厉害的市井无赖。他口无遮拦,胡搅蛮缠,害得东京城里的人人唯恐躲避不及,连开封府都拿他没办法。要不是后来被“青面虎”杨志卖刀时一刀砍了脑袋,这厮不知后面还会生出多少烂事。
从牛二又想到了牛B。
牛B尽管是某个读bi音汉字的温婉写法,但论ABCD的排序,也巧列第二。今天如果说谁很“牛B”,那“谁”断然是个行为举止令人刮目相看的角。
“牛B”多作形容词。“牛二”多作名词。但是,两者还是有相同之处:除了都目中无人,最显著的就是爱吹牛。
吹牛俨然是男人的专利。几乎没有一个男人敢说自己没有吹过牛,区别只是在量上的多少和水平的高下。
相比而言,女人吹牛实在是不行和不敢的。
钱钟书的夫人杨绛女士在《小吹牛》里,为女人吹牛作了很有意思的注脚:我时常听人吹牛,豪言壮语,使我自惭渺小。我也想吹吹牛“自我伟大”一番,可是吹来却“鬼如鼠”。因为只是没发酵的死面,没一点空气。
杨绛算是了不起的中国女人了,又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员,又是作家、评论家、翻译家、剧作家、学者。她都不敢吹牛,其他女人大抵更不敢出来吹牛。
要说最敢吹牛的,魏晋南北朝的谢灵运首屈一指。
《南史•谢灵运传》记载:谢灵运为人清狂,恃才傲物,曾于饮酒时自叹道,“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意思是:天下的文学之才总共一石,其中曹植独占了八斗,我的才学占一斗,天下其他人共分一斗。
谢灵运看起来是夸曹植“才高八斗”,其实是放了天下其他人“一马三先”,落点在煞煞兢尅贬低了他们。
谢灵运是“牛B”的,几乎无人能反驳和超越他。大家折服于谢灵运有深厚的才气为吹牛作铺垫。作为中国山水诗鼻祖,谢灵运的水平已及天花板。他的书法与他的诗作一样奇瑰,世人尊为“二宝”
看看牛儿。同样吹牛,“牛二”和“牛B”很显然有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大区别。哪怕一样的傲视群雄,哪怕一样的夸海口,牛二就是少了一份底气。
多年前,我认识一位住在松木场的现代牛二,名字谐音杭州话“六谷糊”。他生的瘦小佝偻,近乎残疾。当年有许多年轻人喜欢在学校操场练习摔跤。“六谷糊”逢场必到,嘴片刻不闲,指手划脚,说三道四,谁都不入他的法眼。待到有人耐不住要与他交手比试,他便祭出当年杭州城里的某位摔跤高手,丢下一句“他是我兄弟,不过与我比还是脱头一刨花”。如此虚晃一枪便脱身而去。
吹牛看似说大话,是失实之言,但牛B的吹牛是把八九说成十,有点幽默。牛二的吹牛是无中生有,有点可憎。可是到了现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油腻大叔钟情吹牛,视其为标榜自己的不二选择。
有鉴于此,当不了牛B的我要警惕。首先在陌生人面前力争“好汉不提当年勇”;第二要树立“吹牛比在大街裸奔更无耻”的荣辱观。
忍不住要吹牛了,也先看看对象。
英国作家爱德华·布尔沃·利顿颇有经验。他说:当你同半智半愚者谈话时,不妨说些废话;当你同无知者谈话时,不妨大肆吹牛;当你同睿智者谈话时,就该非常谦恭,而且要征询他们的看法。
如果我尊重你,就不能朝你吹牛。你未必会成为无知者,而我坐实了是个“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