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诗记

故乡的棉花

2018-10-17  本文已影响18人  熊秀会

故乡的棉花

片片黄叶飞舞,转眼又是仲秋。想起遥望的故乡现在正值棉花盛开的季节,我的脑海里便呈现出左右隔壁的人们都在忙碌着收捡棉花的画面。

棉花是种很难伺候的作物。每年四月份左右父亲都要在棉花地头平整出一个长方形的育苗“池”,把池子里的黄土碾碎,施肥,撒种子,浇水,然后再盖上薄膜。等幼苗长到八九厘米时就可以移栽了。移栽的前两天,父亲就会在池子里浇水,父亲能掌握浇水的“度”,不能多,多了不容易凝结,也不能少,少了容易松散。浇完水要用铁锨把棉苗“锯”成方块,等过一两天,便可以把一块一块的棉苗放到事先准备的平木板上,然后便可带土移栽了。父亲本来身体不好,刨坑移栽时脸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滚落,没挖多长便停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由于手上有土,往往脸上搞的跟大花猫似的。那时我们还小,经常笑父亲,也不知道给父亲端一杯水来给他解渴。两个哥哥负责把棉花苗放到刨好的坑里,妈妈从沟里挑过来水,一瓢一瓢的浇在棉苗的根边。懂事的大哥已经十几岁了,心疼弱小的母亲,说和母亲换工,母亲总是笑着说“我不累,我是大人,小孩累坏了,不长个子”。我和妹妹在后面给花苗封土,那活最轻,我还经常埋怨,累死了,腰都直不起来了,爸爸总是笑着说:“知道你俩最累,赶紧歇会,等会我来封土”。每在这时,我和妹妹就解放了,就飞快地往家跑,生怕父亲反悔了,又要我们回来干活。

棉苗一天天的长高,也容易生虫子,隔一个礼拜就要打一次药。父亲背着药桶,拿着有一种叫3911的农药,那药刺鼻,但药效好,兑上水,背着几十斤重的药桶,在棉花地里一手压下药桶的杆,一手拿着喷雾杆,药水洒在棉花叶上,也洒在打药人的衣服上,风吹过,难闻的药水味飘得很远。还记得有一次,都中午十二点多了,该吃饭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回来,母亲打发我去地里看看,我一到地里也没有看见父亲,回家告诉母亲,母亲一听就慌了,赶紧叫来叔叔哥哥还有邻居去地里,我们那里打药中毒是经常的事情,一是吸入过多的药水,二是简易的药桶容易漏水,防护不当就容易中毒。当我们发现父亲时,他躺在棉花地里的田埂里,脸色煞白,全身湿透,地上还有父亲殴吐出来早上吃下去还没有消化的玉米粥还有窝窝头。当众人说送父亲去医院,父亲一向心大,说没事不用送医院,其实我们知道父亲是心疼钱,我想这就叫穷病吧。几个人用板车把父亲拉回家,叫来村里的医生吊了两天水,又开始干农活了。

等到棉苗疯长的时候,就要掐顶掰芽子整枝(掰掉不长棉桃的公枝),这个时候最忙,掰完了一遍又长出来,像父亲母亲一样的人们天天都在棉花地里忙碌,父亲有个习惯,每次干活之前,总要我们家的几块地都去视查一遍,那种看着自己种的庄稼的深情,好像看到了丰收满仓的希望。

终于盼到棉苗咧开嘴笑的季节,青绿的棉叶在秋风中摇曳,枝头间青白色的、粉红色的花朵像喇叭似的咧嘴笑着,虽然不如玫瑰牡丹漂亮,但在庄稼人眼里那是最美的。还有大小不一的棉桃像要压弯了棉枝,要数最美的就是棉桃裂开嘴笑的时候多似摘棉人脸上那收获的满足的笑容,那花絮洁白,摸上去软绵绵的。都说天上的白云似棉花,可我觉得盛开出来的棉花比白云更白更柔而且更能给人带来温暖。一年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晴朗少雨的,摘棉花要在早上有露水时采摘最好,因为那时摘的棉花容易不沾棉叶。每天天刚蒙蒙亮,父亲母亲便迎着晨曦,背着背篓,拉着车去摘棉花了。

摘棉花看着轻松,其实特别累。一手跨着篮子,一手弯腰去摘,弄不好还会把未开的青棉桃摘掉,那时小不理解父亲母亲的辛苦,总埋怨篮子把胳膊压出深深的痕,还有被棉花壳划破皮的手,总感觉那地特别长总也不到头。可我们不知道父亲挎的篮子更大,棉花装满时,压的他腰都直不起来。小时候干活是不情愿的,总是妈妈许诺说摘多少筐棉花就有鸡蛋吃,还有卖完棉花给我们买新衣服穿,才会撅着嘴去地里摘棉花。不仅仅是捡棉花,剥棉花也同样烦人,看着山一样高的棉堆,要一个个的拿起来,把棉花抠出来。剥棉花无聊特别容易打瞌睡,母亲就给我们讲故事,她虽然不识字,但她能把听到的故事原原本本绘声绘色的讲给我们听,母亲的本意要我们打起精神,多剥点棉花,可我们总是听故事着了迷,而停下剥棉花的手,只要母亲歇会不说话,我们就开始打盹。母亲总是说:“你们去睡吧,小孩瞌睡多,不能熬夜”。一般到晚上十点多母亲就让我们姊妹四个先睡了,每每我们睡一觉醒来了,院子里的灯还亮着,灯光下父亲母亲还在忙着剥棉花。每年这个时候,父亲母亲的手就会裂口,往往早上母亲起来做饭手放在水里的时候,我分明看到母亲皱起眉头倒吸气。父亲那长满老茧的手也是裂开好多口,用胶布缠了一层又一层。但这些也丝毫不耽误他们继续去地里劳作。继续晚上熬到一两点把当天摘的棉花剥完。

小时候总盼下雨,下雨不摘棉花,不用干活。要是下连阴雨,村里的大人们可愁坏了,不停地看着天,一边叹着气说:这雨要下到啥时候?棉花在地里要霉了”。父亲则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和大伯大叔们谈论这雨啥时候结束。孩子们总是不理解父母的心情,那是庄稼人一季的希望,一季的收入。

最高兴的事要数跟着父亲母亲卖棉花了,一般早上四点多就起床,母亲总会打几个荷包蛋,说给父亲吃,我和妹妹也有份,一人一个,父亲总是偷偷地把鸡蛋给我们吃,母亲总是嗔怪父亲说:“八九里那么远的路,不吃好咋能拉的动”父亲总是笑着说:“没事,看着她们吃高兴”。吃完饭就拉着装的满满一拉车晒干的棉花,去陆营买棉花了,而我和妹妹只有上坡时才会帮忙推一下,路上更开心的是想着卖完棉花会买啥好吃的?会买新衣服吗?

一路上歇了几次,终于将棉花拉到了棉花库,卖棉花的人排着长长的队,父亲把拉车停好,掏出两毛钱给我和妹妹,让我们去买东西吃。他们则等着棉花检验员来检验棉花。往往我和妹妹把买的东西都吃完了,还没轮到我们。午饭时间过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响,父亲焦急的伸长脖子张望等着检验员,终于等到验我们家棉花了,从没看过父亲母亲如此紧张,这会他们就会说“你看我们家棉花晒的多干”,还一个劲的给人家陪着笑脸。要是能验上一级或者二级且出棉率高,父亲母亲晒的像芝麻叶一样的脸才会展开笑颜,多似地里那咧开嘴的棉花。等卖完棉花拿到几百块钱,就会领我们到街上,先称两块钱的油饼给我们吃,我让父亲母亲吃,他们总说不饿,还说他们是大人,能经饿。再给我们买点糖果,还有米花糕之类的零食,那是我们盼望已久想吃的东西,不卖棉花是吃不到这些东西的。还会给我们买几件穿的花衣服,别提多开心了。回去的路上,父亲总是让我们坐在拉车上,他拉着,母亲后面跟着,路过一片萝卜地,母亲去拔了两个,泥土都没擦干净。就咔嚓咔嚓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笑,也不管被萝卜辣出的眼泪往下流,不到两分钟,就把萝卜吃完了,长大才知道,那一定是他们饿急了才吃的那么快。

到农闲时,母亲就会用棉花防线,然后织成土布,给我们做棉衣棉裤棉靴,衣服的里子面子都是母亲织的粗布,里面充的是母亲认为最好的棉絮,虽然不好看,但穿着特别暖和。每当我想起母亲弯着腰一针一针的给我们做棉袄,那密密的针脚里,藏着母亲多少辛劳多少对儿女的爱。那张慈祥而且带着笑容的脸,一直在我的梦中浮现。总觉得这一生欠母亲太多她和父亲身上还穿着几年前做的棉袄棉裤,从不舍得给自己做一件新的棉衣。。母亲像棉花一样把温暖全部给了我们,而独独没有留给自己。

如今父母都远去了但他们留下的爱的温度却一直温暖着我。每当我想起故乡的棉花,便会想起我的父亲母亲,眼前总会浮现出他们还在棉田里忙碌的影子,真想大声地喊一句:“父亲,母亲,天快黑了,可以回家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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