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在蓝色的泥质河岸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七月末。南方潮湿的空气粘稠着像停滞了一样。
我不懂当他说出“我想我们不适合做恋人，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时我略病态的躯体和沉重的胸腔交杂在一起的情感，就如同我不懂很久很久以前他说出“我们正式交往吧。”时我既忐忑又兴奋的情绪。或许是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是说再见时心脏跳快的那拍恰好弥补上了初见时心脏跳慢的那一拍。这一次，我应该是做好了分别的准备吧。双眼本该流泪的，此时一声不响。生病带来的沉闷和嘈杂梦境，恍恍惚惚，让我想起了日落西山。抬眼看了一下嘀嗒的钟，是下午的五点二十分。天穹蓝色微光稍透过我的玫红色窗帘，是一片黯淡的投影。我闭上眼，还有些许的光感。南方依然是多雨的天气，其实我想感叹的是，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很好，天空没有云，也确然不下雨。我的眼角也是。我说的是真的。我的心脏如此，我的眼角也是。
讲个故事吧。
他会走向他的艳阳天，她有她的漫长雨季。可是那个女孩想和他说，她才不会在乎下雨，因为她的一生中本来就阴雨不停。那是我的第一次接吻，柔软酸涩，像第一次拥抱夜晚的潮汐。此处省略的感叹词，我还没有想好用什么词来描述，好吧，我只是想说，我又开始不着边际地拿错乱的回忆东拼西凑了。
南方。房间里。
我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房间有灯，没有打开。在写下这段文字时，最近接踵而至的糟糕小事像干掉了的发面馒头，蘸了今晚大暑的雨水，潮湿膨胀塞满了胸腔。就如学姐塞给我的截止日期异常仓促的项目，在日落时分伴随着烧焦气味突然闪烁爆炸的长管灯泡，明天早上要追的公交车和一天要打的工，刚挤上牙刷又掉落在洗脸巾上的牙膏。桌上碎杂的劣质笔墨纸砚散发出油尽灯枯的气味。我看着那页笔墨未干的枯黄色练习纸上反反复复练习着同一个字体，依然透着四个月前青涩的笔触。
北方。五月份。
是北方的五月。大雪倾覆的四月才刚刚过去，学校刚发了通知，未来两个星期依旧持续供暖。或许是五月的雪在落地时化成了雨水，落在脖颈时还带着些许寒意，我将头发拨到前面意图挡住部分雨水，直到不可抵挡的大风将这一切的防备吹散。凛冽的，生硬的如同刀光剑影般攻城掠地。画好的妆容在朔风里一点一点被抽干水分，死死地粘合在皮肤上，仿佛带着的面具下一秒就要撕裂。
逸夫楼。
走到室内的我如释重负。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哪怕是前几分钟要死要活刚训练完啦啦操助教内容的自己。点开兰亭书法社的QQ群聊，一片静默的聊天框里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今天社团活动举办的地点，逸夫楼。一向贪恋躺平今天却选择连轴转的我确实有些反常，心中后悔的情绪泛滥。
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
遂打消了逃离的想法。面对返程徒步的二点五公里，我选择了拖延。
教室311。
后门。探头。张望。
因近视而略显模糊的视线里，摇摇晃晃站起来两个人影。是谁，该称呼什么，走错了吗，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吗。
我们的见面那么惊天动地，我说我一定要好好写，写他的绚烂，写他的温柔，写他的明媚，再写点我的爱慕，写点我的向往，写点我的珍藏。现在看来，是一败涂地。好像我的惶恐，我的阴霾，我的不知所措占了绝大部分。那些回忆里的，心愿里的，不敢触及而无法落笔。
其实我注意到了，在为数不多我们拿出平板而一起自习时，他总会看向我的屏幕。随他的目光看过去，我的屏幕上是一行白色大字“一个人也挺好的”下面还有一排英文“it's good to be alone.”模糊的视线里，他的壁纸换成了我收集的各种云彩的照片。我沉顿已久的心依然静默着，那几秒钟内，任我疯狂敲打无果。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熟练地点开了专业课PPT并分屏加上了复习笔记。那道期待的目光黯淡直至消失。或许那只是我的幻想，以这个荒谬的猜想告诉自己，其实你想多了。我常常将两个人的相处过程当成一个人的，如同壁纸上的白色大字那样，一个人也挺好的不是吗。就像好多年前那个每天趴在窗前看楼下孩童一起玩耍的身影，就像弟弟出生后一个人躲在角落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害怕吵醒这个陌生却残忍的婴儿的睡眠，南方反反复复变幻莫测的云陪我度过了大部分的时光。所谓这一切又一切的解释，大人是这样说的，“你为什么不乖一点。”“和别人玩的时候受伤了谁来管你。”“有个弟弟来陪你不是挺好的吗，这样他长大了你被别人打的时候他就能保护你了。”而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清楚的知道，都是谎言。虚伪的人们总会在捍卫所谓真理时假装慈悲。所以当最后的最后，他控诉着“你是个很好的人，人缘也很好，和朋友们相处很好。但是感觉做你男朋友，我受不了了。”我忽而觉得可笑。如果我的存在能找到一个共同体，那我将狂喜不已。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抛弃的感觉，就算没有一个理由，哪怕荒谬。一个指控者已经把你家地下室墙壁的颜色说出来了，可你根本没有地下室。
逸夫楼。211室。
我知道我没有走错。因为他开口了。一切就像日漫的初始，他说：“你好，同学。”雨过天晴的阳光正好透过百褶窗，阴影打在墙与墙的拐角。意义不明的模糊视角里，是像夏目一样米粟色的长发，用头绳随意扎起，白色体恤，他弯弯腰，向我走来。一问一答。一答一问。我想，我当时应当像面试一样一本正经的吧，板着小脸，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后来有一天在一个下雨天的出租车里，他谈起来我们的初遇，“一个很阳光的女孩子，就……像小太阳一样。”他温柔地看着我，嘴角哄人一般地上扬。小太阳吗？深夜的夜色里，他应该没有看出我眼中的隐晦。正如美丽妆容下的面孔在干裂。我想，他会接受一个破碎已久，笨拙爱人的我吗，他会接受一次又一次想逃离的我，把我拉回他身边吗？他会找回我的名字，收藏在他的友人帐里已至永久吗？他会允许一只桀骜不驯的黑猫穿上她爱的鞋子吗？
river：
“情绪地上头做出分手决定，我更想让你温柔地问我怎么了，不要不要冲动呀～你会把小孩子的气话当真吗？当时好想说，我说的是假话，想让你看到我才是真话。我就像一个盲人，你张一个哑巴，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就“啊啊啊！你在哪里？怎么找不到你了，不要抛弃我。”我后悔了，要相信爱可以克服万难呀～我不该让我的情绪变成你的负担，没有你的回复的时候，我的内心上演过无数被抛弃的内心戏，但是我应该坚信，你是在意我的，只是我让你回复我有压力，我要学会建立安全感，尊重你，才算对我们负责。也许这是上天安排吧，希望我们的缘分还没尽…如果未来某天你愿意重新了解这个成长中的我，更好的我在等你～”
“对不起，以这种方式打扰你。”
“如果还能够继续，就一直爱下去吧～不是真的是不爱啦，是我们潜意识里都相信了我们恋爱的命数，你觉得勒？”
……
……
那句“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恋情崩盘的一个星期里，各种联系方式里，他一篇又一篇地等待我，可我知道，我经不起任何人的等待。就请求他，不要对我抱任何期待吧。是不够喜欢吗？可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怦然心动算什么，和他说话时的紧张结巴算什么，他故意逗我时的面红耳赤算什么。在我习以为常的讽刺文风里，第一次因为他而有了温柔的期待。就像那时他搂着我，凑近听我写给他的字字句句。
“《游进蓝色的你》
寻找一个做着愉快大梦的雨天
风不要太大，雨点不要密集
在阴和晴的界限，触碰河流的表面
野草，树莓，还有昨日的溶质
被赐予的长眠里藏着乌云和水汽
更轻薄、更柔软，揉进了天地各一半
在左边，或是在右边，透过枝叶的缝隙
低浅的水洼有片刻的愿意
未落尽的缠绵不曾加入任何派系
于往日的艳阳天气还有半盏墨水的距离
等一条游鱼长出双脚走到岸边
模糊的足印长存至反复提及的画面
鱼儿，摸摸我的心脏，在很久以前
在昨日，在阴雨天
它并非长在中间
花儿，摸摸某个虫鸣的夜，在很久以前
在昨日，在和风天
它并非只有长眠
心儿，摸摸野花疯长的岸边，在很久以前
在昨日，在朦胧天
那里游进了蓝色的你。”
那一天，我的心脏住下了一个你。请你用柔软温吞的河流包裹住我吧，在干裂而忧郁的蓝色泥质河岸。我期待你的甘霖久久，如同荒芜般的土壤灌入清泉。
“为什么是河流？”
“因为你的微信名是river。”因为你温柔得像我等待已久的河流。
在繁花簇拥，落英纷飞的树下，他递给我一支自制的泥塑黄色玫瑰。在暖光路灯，晚课楼下，他递给我一支香槟色的新鲜玫瑰。在他演出完喧嚣的后台，他递给我一束淡粉色的玫瑰。他半搂着我的肩，告诉他的朋友，是呀，这是我的女朋友。
“你不要再打扰我了。”我没有想过，我最后对他说的话，这么短。短到是公交车旁的一片落叶飘落的距离，短到一呼一吸之间长不过一个吻，短到南方的阵雨还未落完，没有长篇大论的煽情控诉，没有抽泣哽咽的悲伤情绪，我想告诉他，不必等我了，非我意愿。我们一次又一次一起走过三佳湖畔，看夜色，听蛙鸣，调侃钓鱼的执着者，在墨色浸染的摩天轮里看灯火阑珊、马咽车阗，在一起有多久呢，可我一直回忆如斯。
“同学的素颜啊就是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宝子可聪明着呢，不然怎么看上了我嘻嘻嘻。”
“你也到台上来吧。”
“我才说两句话，就开始嫌弃我了。”
“每个人回消息情况不一样吧也能理解，不过你有时候回消息，我会感觉被冷落，不过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有彼此。”
“哎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要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那就不可能了 ，我的心已经有个人在里面住下了。”
“去年冬天你戴围巾了吗？”
“小皇帝是在说我嘛，小皇帝说话啦，我有救了。”
“宝宝怎么还是这么厉害，拼尽全力还是无法战胜吗。”
“不开心就不说话那种不想动但是也有温柔的一面所以你选了猫吗？”
“小皇帝请选择一个吧～”
“从前有一家汉堡店味道好，卖相很差，隔壁家的珍珠奶茶卖象很好味道很差，于是他们两家合作，汉堡店提供味道，奶茶店提供卖相，然后就开了一家新店，你猜猜店名叫什么？是堡堡珍好看～（宝宝你真好看）”
“让我照顾你我也相当愿意呀。”
“先别原谅我 ，等我做好给你才原谅我。”
“小皇帝！对不起！”
“离了你谁还让我赖皮呀～”
“漂流瓶是什么呀，瓶子可以装下我吗哈哈哈。”
“在你面前我是这样的哈哈哈。”
“你是天才吗！!!!宝贝真的好棒呀。”
“想着在天上的宝贝。”
“好呀那你上班的时候我也要叫你老师嘛～”
“我还想录什么内容宝贝会开开心心地起床呢。”
“如果你觉得我烦你可以说出来的。”
“终于说话了。”
“你现在还好嘛。”
“把你的歌做成电话铃声嘿嘿嘿。”
“我给你买感冒药啦。”
“人心中的成见如同一座大山。”
“闲鱼上把球鞋卖了，那个他修改了地址，我没看到，然后就寄到那个人之前用的地址了，然后又重新寄到了新的地址。”
“今天是19号耶。”
“本来想上来把拍晚霞给你的 突然发现了彩虹。”
……
……
删除键是归零吗？就留在我藏匿的记忆里吧。我知道你的拮据，知道你的尴尬，知道你的欲望，知道你的暗示。知道你的不满。在河流未搅起河底的沙砾泥泞前，请放我归途吧，斑驳的衣衫不再承受起褴褛的执着。
又梦到你了，恰好第三次。依然是初见的模样。持久的风沙里，有一滴湿润的眼泪。
by染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