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一条小奶狗

      这只小狗我以前可能见过，我甚至能猜想到它是如何被遗忘或遗弃，以至于蜷缩在这道路中央的，因为那次我去扔垃圾的时候，远远的有一个女人走过来，她一弯腰，突然从满是煤渣的地上弄出一条不点儿大的小狗来。天呢，你真应该看看那只小狗，它只有那么一点儿大，被埋在煤渣里一动也不动。那女人用一只手拾起小狗，把它肚皮朝上的举向两个正在玩耍的小孩，“你要不要小狗了？”她问道。这一来，我才确定那只小狗并没有死。它一动不动可能因为它太小了，我猜它可能刚出生没多久。不过，这只小狗一定快被折磨死了，被埋在煤渣里，被肚皮朝上的捏在手里，还可能被可恶的小孩虐待。算了吧，我想！

      现在这只小狗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好像长大了点，还吃胖了不少。它横躺在道路中央，我不敢突兀的走过去，因为它很可能已经被车碾过，脑浆迸裂，肠肚大开什么的。它们的死相，总好像蕴含着某种启示。如果我有那么疯狂的话，我可能会拦下路人，然后对他说，你看，死亡就在我们中间。我会仔细观察那些被挤压的内脏，还有它嘴角的表情，眉间的神态，然后拍下照片。不过眼下这只小狗还四肢齐全，也看不见出血，它还有点抽搐的动着。我总觉得这小不点儿是被冻着了。我伸手去摸它，它浑身僵硬，皮毛里还是暖和的，它只是微微发抖的躺在那儿。小家伙呀，你怎么了？站起来呀！我试着把它扶起来，可是没用。它的一侧身体完全不管用了。它只能那么躺着。它没有可怜巴巴的发出那种小狗常有的乞求的声音，它真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它只剩下发抖了。它该多难受啊！小家伙呀——我把它拿起来放到路边的台阶上。我还是想让它站起来。试一试吧，小家伙，说不定你还能歪歪斜斜的走回家呢。动物总是很命大的，你看那些被汽车撞残废了的狗，还是每天在你身边经过，你试一试，可能就站起来了。

      “哎呀，哪来的狗你把它放这儿？”突然旁边门口出来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我解释道：“它刚才在路上呢，我把它放在这儿，要不会被车压死的。”

      那女人气色缓和了一点，露出一种对命运无所不知的神情。

      “它要死了，一看就活不了了。谁把它扔在路上的？一看就活不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呢！我离开了。

      我也曾遇见过一只猫，它很小，很瘦，因为淋了雨，看上去好像连毛都没有了，像个小秃头。那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在一个下雨天去学校的路上。它可真会找地方，就在路中间，就像从天而降，跟我面对面。就跟今天一样，那只小猫也在可怜兮兮的发抖，不过是它以猫常有的姿势端坐在雨地里。天啊，我当时怎么想的，首先，我不能偷人家的猫，其次，我不能带一只猫去上学，然后，我那时不是住在自己家，我不能随便带一只猫回去给人家添麻烦，作为一个小孩子，我想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尽管那只可怜的小猫多么无助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就朝着学校去了。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我发誓，我绝不再那样做了，决不能袖手旁观，不管那是一只猫，一条狗，还是一个人，我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行。

      可今天我还是走了，多半是因为我也觉得那狗可能没救了，可是只是可能，我怎么知道呢？说不定就像故事里经常讲的，主人把它带回去，悉心照料，它又慢慢恢复了，只是成了一条残废的狗，然后再一次意外事故中还救了主人的性命；或者干脆它幻化成仙，回来报恩什么的，就像故事里的仙鹤，狐狸，甚至是蟒蛇。我呢，没法养一条狗。我不能养一条狗又成天把它关在屋子里，那不符合动物的天性。狗是那么热忱的动物。

      等我回来的时候，台阶上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