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地方等你》修改版(2)

2022-12-02  本文已影响0人  红尘闲云

原创  夏闲云  闲云醉语

      这一场盛大的宴会已经持续了很久,每一个人都有些疲惫,但大多数人极力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努力地将宴会持续到底。程悦举着酒杯,呆呆地站在窗子前,目光无处投落。他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不喜欢毫无意义的寒暄,可他狠不下心来提早退场。他一边盼望着有人宣布今天的宴会至此结束,一边渴望着在宴会结束前,有人继续前来搭讪。

      程悦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清楚自己出了问题,但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来解决问题。他真的太累了,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累,是程悦在近半年的时间里最大的感受,且每天都比前一天感受更深。由累导致的萎靡不振、严重的失眠和胃口不好,让他一天天地憔悴下来。

      程悦对生活的要求不多。他只想如奶奶临终时嘱咐的那样,做一个好人,好好爱自己的妻子。可是,吴优偏偏让他成了一个自以为的坏人,偏偏不稀罕他的爱,坚决要离婚。一想到离婚,程悦就不可克制地脑补奶奶给他讲过的,他父亲的妻子临终前的状态——三天没有说话,开口说话时已经决定带着几个人一起去死。吴优也是,经常接连几天不说话,一个字儿都不说。好在,家里是程悦下厨,否则,程悦吃饭前的心理阴影能漫延到全世界。

      想起父亲的妻子,程悦的内心相当疑惑: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女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继而他又要替父亲忏悔,因为他想象得到,一个女人,如若不是被伤得太深、如若不是已经绝望到底,怎么能够下定决心玉石俱焚?

      程悦是在奶奶的咒骂声和体罚中长大的。在他的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幕是奶奶一边狠狠地拧他的胳膊,一边恶狠狠地咒骂他是一个瘟神,一个累赘。可是,即便是咿呀学语时的程悦也清清楚楚,奶奶在打骂他的时候,自己并不好受。因为他看到她的眼睛里一会是腾腾的怒火,一会是滴滴的泪水。所以,每当奶奶打骂过他之后,他都会赖在奶奶的身边,眼泪巴巴地安慰奶奶道:“奶奶,我惹您不高兴了,您就狠狠地打我。打完我,您就不要继续生气了。”

      程悦从来没有恨过奶奶。他始终觉得,奶奶是爱他的,否则为什么要养他?他也隐隐地觉得,他的爸爸妈妈惹奶奶伤心了,不然奶奶不会对他们只字不提。程悦感谢奶奶给了他一个家,更感谢奶奶在外人面前给他留足了面子。从小到大,奶奶从来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打骂过他,虽然她也从来没有把他揽在怀里爱抚过。

      最最让程悦感激的是,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受到过任何人的歧视。奶奶打他骂他都很狠,但她不允许别人欺负他。哪怕只是一起玩耍的小朋友说了程悦一句不好听的话,奶奶也会悄悄地去找那小朋友的家长,狠狠地批评他们一通。

      程悦曾把这些事讲给吴优听,他希望吴优能够懂得,他是一个有爱的、懂爱的人,他只想好好地爱她。程悦真的很爱吴优,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他对金钱本没有什么欲望,但为了让吴优有一个理想中的花园式的家,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原来的单位,自己创业。他心中最大的意愿就是,每一天每一天,吴优都开心快乐,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听程悦讲述了奶奶的故事,吴优也坚信奶奶是深爱程悦的。她喃喃地说:“奶奶的手打在你的身上,却疼在她的心上,她得有多么爱你。”

      “小姨和姨夫也爱你啊。只不过,他们是读书人,和奶奶表达爱的方式不同。”程悦发现吴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忙打圆场。

      “好了!以后不要再给我讲你奶奶的事情,我不感兴趣。”吴优低声吼道,“我不在意谁爱我谁不爱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你爱我!你也可以不爱我啊。你什么时候不想过了,直接告诉我,我一分钟都不耽搁地跟你去办手续。”

      在吴优的心目中,只有像父母一样深爱孩子的人,才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该批评教育就批评教育,该打骂就打骂。可她在小姨和姨夫家住了那么久,他们从来没有批评过她。哪怕她想方设法地惹祸,害得小姨和姨夫被喊到学校去挨老师和校长的训斥,他们也没有责备她半句。吴优认定了,他们并不爱她,只是碍于父母的情面不得不收养她。这是吴优心底的伤痛,却时常疼在程悦的心头。

      几年来,吴优越来越后悔当初答应程悦的求爱和求婚,后悔嫁给他。她说她是一个工作狂,根本就不需要家庭;她是一个相当独立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老公;她是一个没有能力爱的人,既给不了程悦爱,也接收不到程悦给她的爱。并且,她不喜欢孩子,不肯生孩子,程悦对孩子的向往却与日俱增。

      前几年,每当吴优提及离婚的事儿,程悦就假装没听见,立马闭上嘴巴忙自己的事情,吴优也就不再言语。可是,从去年年底开始,吴优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和程悦离婚。用她的话说,她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不想当妈妈,也当不了一个好妻子,所以不如早点离了,谁也不牵扯谁。每当吴优像着了魔一样地闹着要离婚时,程悦都胆颤心惊地安慰她、开导她,表明自己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生不生孩子,他只在意她开不开心。尽管这样,吴优对他,仍然一天比一天冷漠,一天比一天绝情,有时说话特别特别伤人。

      想起吴优,程悦感到一阵无力,接着又是一阵深深地愧疚。疲惫、焦灼、无奈和不甘轮番折磨着他,让他感到窒息。他想找个透气的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可他不愿意走出宴会厅的大门。虽然,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不喜欢这样无聊的社交,但是,只有藏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里,他才感到安全一些——每个人都在关注自己,没有人在意他的窘态。

      程悦被憋得透不过气来,禁不住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他不知道他的身后就是窗子,因为宴会厅的四壁都垂挂着豪华的金色帘子。他不知道,只要扯开帘子,他就能看到窗外那条他熟悉的崇阳溪,还有远处那座再熟悉不过的大王峰。而此时此刻,大王峰上缭绕的云雾,定然会让程悦的心情慢慢地好转起来。

      一层帘子,不论是有形的窗帘,还是无形的心帘,都能挡住一些什么。一层帘子能挡住什么?挡住窗子,挡住熟悉的景物,挡住熟悉的生活,挡住投射到黑暗里的光,挡住真实的一切。

      为了缓解窒息感,程悦喝了一大口酒,抬起头,开始寻找目标。距他几步远的地方,一个衣着性感的美丽女子正和衣着呆板的郝好碰杯。那个女子叫盛杰,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人力总监。就在十分钟前,盛杰站在程悦的对面,举着酒杯对他说:“程先生,您是今天这场宴会中最耀眼也最具磁性的先生。您的太太好有福气,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程悦尴尬地笑,耸着肩膀无奈地说:“可惜啊,那个最幸福的女人还没有到我这里来报到。”话音刚落,他被自己给吓着了,继而内心涌起一阵愧疚。自己明明那么爱老婆,怎么说得出口“那个最幸福的女人还没有到我这里来报到”呢?

      “程先生是单身贵族?”盛杰似乎也被程悦给吓着了,连忙收起温婉的笑容,吃惊地问。

      “不然呢?”程悦帅气地晃了晃头,笑着说,“这么盛大的宴会,我不该带着太太来炫耀一下吗?”程悦确实很想带着吴优参加宴会,可是吴优从不给他同行的机会。身为医生的吴优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不愿意与人周旋。最重要的一点,程悦在哪里都会成为大众的焦点,那么大家的目光自然也会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对他们两个品头论足。吴优认为,所有夸赞人家夫妻二人“郎才女貌”的话,都是虚情假意的寒暄。她说那是一种病,流行病,难以治愈的流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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