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当你用注视去抵挡苍老（上）

当你用注视，去做一场郑重的自省，时间会不会慢下来，甚或是化作挽送棺木的雨丝，将苍老洗释，装裱成永恒与同行。合上《目送》，你不得不面对，父母的苍老是你今生必须要学会的那份“懂得”。

七十三篇散文组成的《目送》，粗算起来，直接或间接写作者目送父亲离世，母亲衰老的文章有二十篇，这使得我一次次以作者、读者、儿女的身份，走进中年视角下你所无法抵挡的，对“苍老”的目送。

“年老的女人都会这样吗？身子愈来愈瘦，脚步愈来愈轻，声音愈来愈弱，神情愈来愈退缩......”有时候，我觉得直面苍老比直面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这个在五十岁还身有一股豪气的妈妈，到八十多岁时却因老年痴呆而产生时空错乱，以及她对“雨儿”的一声声呼唤，都深深的敲在我的心上，如一颗颗沾裹着轮回的佛珠，一节节难舍离燃尽的香尘，使我对那容颜报以无声且悲悯的疼。衰老的母亲在寻着她的家，那个多次将她的现实世界迷乱的家，那段载满所有家族回忆的时光。龙应台与母亲面对而坐，看着忽隐忽现中满是苍茫的母亲的脸，一次次紧紧跟随那个在四十年前即近即远的幻觉世界中彷徨的母亲，一次次用力拥抱以追寻“旧日时光”当做回家的凄恻的母亲。在一篇篇文章中，“目送”成了更为具象的词语：注视，凝望，拥抱，牵手......如果你能感受到这一层，也许生离与死别就不会太过伤感，也许年迈与苍老就不会太过决绝。

所以，我最爱，最爱的是《胭脂》这篇文章。龙应台为一辈子爱美的母亲涂手指甲、脚趾甲，擦口红、腮红，画眉，在照片与文字之间,我似乎感觉这位母亲在女儿的注视下，从未衰老，也从未被时空错置。这也第一次激起我从未有过的感悟，那便是：老人的容颜竟能够如此地放大表情。她笑，便是不亚于孩童的，最美的笑。那是将所有岁月都撑在颧骨上，将所有苦水都凹在颧骨下，永远年轻于白发的笑。她直视，便是不逊于明月的，最深远的关注。那是将一切请求都化于嘴角，将一切相思都溶于泪沟，终生坚定于内心的直视。那么，她愁，她哭呢......我，不敢再做想象。

如果，人真的是逐渐逐渐退为影子，就让我们用注视去锁定这不灭的光影，直到它，成为我们自己影子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