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一刻,你放下了
有时候,会天真地想:如果人可以独自生活,那该有多么自由啊。所谓不自由,也就意味着被束缚、被牵绊。那么,是什么把我们束缚住了,牵绊住了?是心事。从本质上说,心是个口袋,什么都不装时叫心灵,装太多时叫心事。这些心事源自我们执著于近在咫尺的功利,执著于追寻圆满的生活,执著于把握不住的爱情,于是就陷入了不堪重负的状态,所以我们常常觉得自己活得疲惫、活得纠结、活得拘谨。
国庆节那天逛街时,在街角拐弯处偶遇十多年前的一个女学生,喜出望外的我们手拉着手聊了起来。年前才听她妈妈说,她准备今年五一结婚的,看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我打趣道:“你结婚没请我们吃喜糖,生小宝宝时可得请我们吃红蛋哦。”
她朗朗地一笑,说:“老师,我们的婚礼取消了,我们分手已经有半年了。”我有点吃惊地说:“看你俩的照片,挺般配的呀。听你妈妈说你们从大学处到参加工作,感情一直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呢?”她说:“是啊,我也没想过要分手的,只是放下一个人,一段感情,真的是在一瞬间。以前,我俩闹矛盾时,我也没想过要分手的,事后他主动来联系我,我就欢天喜地的。这次分手其实并没有闹矛盾……”
她慢慢地搅拌着手中的奶茶,娓娓道来:原来,春寒料峭的正月的一天是他的生日,也是努力上进的他考上公务员后的第一个生日。她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于是提前请好假,带着生日礼物,坐上了邻市远郊的车,准备去他单位。因为他工作性质很特殊,又是异地,所以她这还是第一次去他单位。小家碧玉的她本来方向感就差,再加上晕车,结果坐过了好几站路。晕晕乎乎的她下车时,已是午后了。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单位门前,门卫不让进,说要请示单位领导,待领导同意后,只能让他出来。几经周折,他终于出来了。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喜,说单位领导让他出来几个小时是看他平时工作很上心,才特许的。得知她还没吃午饭,他准备带她到路边的小饭馆去,又累又冷的她此时却没有半点食欲。她说她只请了一天假,天黑之前得赶回去。他牵起她的手说送她去车站,不知道他是想和多她待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出她穿着高跟鞋,他带着她沿着马路朝城中的长途车站走去。差不多走了四十分钟,她怕他等会儿回去晚了,被领导批评,就让他先回单位去。他点点头,给她指了指车站的位置,转身就往回走。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裹紧大衣迎着冷冷的风哆哆嗦嗦地走了几分钟,她停下来,回过头准备去寻找他的背影时,然而,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让她的心比脸冷一一他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那一刻,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同时也想起了妈妈有意无意地说过的一句话:一个男人无论是丑还是贫穷,如果是真心爱你,他会处处疼惜你,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甚至更久,他爱你胜过爱他自己,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你托付终生。是啊,在大学那会儿,她从众多的追求者中选择他,就是看中了他的细心与体贴,不在意的他的家境,不顾父母的劝阻,下定决心要和他厮守一生的。可是生活还没给你炖一锅老鸭汤的时间,他就误以为她是煮熟的鸭子,急不可耐地拔掉了电源。冷飕飕的风呼呼地抽打着欲软未软的树枝,也是在这一刻,她决定放下他了。
两天后,她给休息在家的他发了条分手的消息,他不解,一再追问一再挽留,她的内心已无波无澜了。同学和朋友得知他们分手的消息后,有的替她惋惜,说他又上进又勤奋,以后肯定找不到这么好的男孩子了;有的猜测她是移情别恋了,不然不会这么狠心的。她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不作回应。
“你真的是一瞬间就放下的吗?"我问。
“是啊,我也感到很奇怪,怎么那么快就做出决定,那么快就放下了?分手后,我们没有互删,刚开始还会翻翻他的朋友圈,现在连翻朋友圈的兴趣都没有了。"她又是朗朗一笑。
原来放下一个人,真的可以不需要很久。我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一个朋友和我聊天时谈起她的过往,说她当年放弃自己长达十年的婚姻,也是在一瞬间。她说某天晚上她突然肚子疼得厉害,用热水袋敷了许久也没缓解。于是她打电话给她在牌铺打麻将的前夫,希望他能陪她一起去医院。前夫却在电话那端不耐烦地说让她自己打的先去医院。她强撑着去了医院,医生一番检查后说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动手术,让她通知她的家人立刻来医院。疼得大汗淋漓的她再次拨通前夫的电话,前夫未等她开口,抛出一句:你烦不烦,叫你先打的去医院,咋这么矫情呢?就把电话给挂了。她说在前夫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之前所有的纠结和不舍在那一刻统统卸在那个黑漆漆的夜里了。
周二下午放学后,小茜老师与我聊起当天工作的情况。她说,中午有个家长黑着脸来找她兴师问罪,起因是她的孩子在上周的数学测试中没有考到九十多分。小茜老师向她解释说,学校老师这学期选的那套试卷与孩子们所学的教材不同步,超出了孩子们的学习范围,所以孩子们这次的成绩都不理想,她家孩子虽然没考到九十多分,但在班上还是名列前茅的。那位家长却反诘道,没有考到九十多分,名列前茅又有什么用?临走又甩下一句,如果不是孩子在家不听她的话,她根本就不需要送孩子到我们这里来学习的,一句话呛得小茜老师如刺梗喉。我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准备组织语言劝慰小茜老师,一旁的小馨老师说,不用在意这种不懂教育却装作什么都懂的人的言行,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和这种人解释再多,他们听不进半亳分的,所以和他们无须多言,就是笑笑不说话。小茜老师说,真的是这样子,道理要说给懂的人听,打从心底不愿接受别人意见的人,耳朵自然是堵塞的,嘴巴永远是张开的,我很少生这些人的气的,气坏了自己不划算,对吧?我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对这个九零后女孩的洒脱佩服不已。说实话,拥有一颗玻璃心的我以前遇到这种人,通常会把自己气得抑郁。有时气得半死时,就用庄子说的“夏虫不可语于冰,笃于时也;井蛙不可语于海,拘于虚也;曲士不可语于道,束于教也。”这句话来安慰自己,这样心情才会好一点点。后来,我发觉仅用这句话来劝慰自己还远远不够,得学会快速迁移,快速遗忘:上个月中午放学时,有个杠精也是莫名其妙地喷了我一顿,虽然心中气得想对怼回去,脸上却挤出烤红薯似的微笑目送她离开。晚上上课,看到她的孩子仰起粉嫩嫩的小脸,睁着小星星似的眼睛全神贯注地听我讲从一个句子引申到如何做人时,心中的气结“吧嗒”一声掉到地上了,我想,有人说这世上最难做到的两件事一一第一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第二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我好像都做到了一点点,这感觉真不错。那一刻,我竟然想不起来,她中午说过些什么了。
回头想想,所有的纠结,想不开,放不下,也就一句话,怨自己,是你放不过自己呀。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真的不宜想太多,想多了心痛,心累,所以该舍就舍,该放就放,毕竟一辈子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