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文集·随风拾遗《尺瑰岩》人物.故事

父亲当年抬担架

2018-04-05  本文已影响417人  青岛头号玩家

             父亲当年抬担架

        2017年《血战钢锯岭》在国内震撼上映,被誉为《拯救大兵瑞恩》以来最优秀的战争电影,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 Based on a true story”),一个军医孤身上阵,无惧凶残日军,一人冲入枪林弹雨,以自己的绵薄之力,最终奇迹般的运送75名受伤战友至安全之地,得以生还。今天我要讲的也是一个真实而平凡的故事,我的父亲,一个大字不识的普通农民在解放战争时期抬担架,勇救伤员的故事。今天是2018年4月5日清明节,父亲于2016年12月1日去世,享年91岁,谨以此文纪念父亲。

        我父亲叫邢进公,天生乐观派,他是一个倔强、耿直、向上的北方老农民。生产队时,听到落后的话,便脸红脖子粗的与人家犟,一直犟到对方不作声,他也就停下了。为了维护集体的利益,看到不顺眼的事他就管,直至对方认了错。不怕得罪人,但他从来不记在心里,心胸坦荡,事过去了,也就云消雾散了。对违法违纪的事他更不放过,上世纪60年代初,他当村民兵连长时,村里有个别人晚上赌博,他带领民兵,深夜从放地瓜的棚子上把躲藏的人找到,没收赌具,并严肃批评教育。改革开放农村大包干时,自愿结组,自然而然地强壮能干的在一起,剩下些少人无力的户没组要,父亲当时也是快60岁的人了,他和这些身单力薄的人组成一个组干了多年,父亲先人后己,大家都齐心协力,互帮互助,对先种谁家的,后收谁家的都不计较,干得很好,一点不比强组差,令他们刮目相看,该播种时,按时种上,到了收庄稼时,及时收到家,从不误农时,直到现在,这些农户的人说起来,还是为此而自豪。2016年,当提及当年他参加担架连,淮海战役出夫支前的往事,虽然已过去68年,他年事已高,但有些主要情节,仍历历在目。

    一、离别老小参加担架连

        解放前,在今青岛市黄岛区泊里镇有个六支队,也就是当地汉奸队盘踞在这里,无恶不作,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加上王德三、“八红脸”、张鸿飞、张布云等杂牌军队伍和土匪的蹂躏,闹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民不聊生,穷人深处苦难之中。我父亲于1926年4月14日(农历3月初3日),出生在黄岛区泊里镇封家庄村,一个雇给人家看林的贫苦农民家庭里,小时候没上过学。饥寒交迫,逃荒要饭,家里没有被子,晚上睡觉盖着草过冬,从11岁开始就给人家扛活,先后雇给4家富人家,干拾草、劈柴、担水、放驴、放牛、垫圈崖、送饭、种收庄稼等农活。11岁雇给尹家村看尹家林(坟墓地),身着破衣烂衫,冬天穿着破碎的单鞋,瘦弱的小小身板到几里路的岭沟里担水,走到半路跌倒了,水洒了,爬起来再回去重担,苦不堪言。泊里河东村大地主吴大猷家设“宴喜堂”、“宴禄堂”、“仁爱堂”、“福利堂”、“保护堂”,吴忠爱兄弟5人,一人一个堂字号。父亲给“宴喜堂”和吴家老太太扛活,担水劈柴,目睹六支队在崔家庄兵工厂,在泊里城楼东北炮楼附近被服厂,在围墙东门西侧路北边的俱乐部,六支队当官的作威作福、奢靡寻欢的腐败一幕。扛活8年,一直到1945年泊里解放。我父亲和我母亲是在1944年成婚的,没几年就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家里还有体弱多病的父母和两个年幼的妹妹。泊里解放后,父亲积极参加民兵,并当过一年多的武工队队员。1948年时夏,父亲是年22岁,响应号召,出夫支前,离别家人,参加了藏马县淮海战役担架连。

    二、随部队行军不怕苦累

        我父亲参加淮海战役抬担架,出得是8个月的长惫夫,所在的担架连,连长刘洪太(淮海战役结束后留在部队),指导员臧献杰,全连180余人。吃得穿得和部队一样,先后发过两身军装,一身单衣是灰色的,一身棉衣是黄色的,还发了3双鞋子,行军打着裹腿。同村夏兰绪、初秀善和我父亲三人参加的这个担架连,时值1948年热天开始的季节,随部队奔赴淮海战役前线。

        行军途中不怕苦累,一天步行一百多里路,有时白天晚上连续行军,困了用力睁睁眼,饿了使劲勒紧腰带,渴了有时遇上下雨天,喝几口泥路上脚窝洛里的水。父亲严格遵守群众纪律,当他们走到藤县时,父亲花钱买了一斤豆腐干吃,吃了口味道吃不来,家乡的豆腐是用海水或卤水蘸的,吃起来鲜嫩。父亲问:“你用什么蘸得豆腐?”卖家说:“石膏。”父亲说:“喃,钱我给你了,豆腐我也不要了。”说完便坚持随担架连上路了。随部队步步朝西南方向走,有时遇上国民党军队的阻击就折回来迂回走,经过郯城、藤县,到了长江北岸,沿途向西走,从北徐州、南徐州、蚌埠等地,到达目的地,穿上棉袄的季节,也就是进入冬天,开始靠近战斗前线,接上抬担架救送伤员的任务。

    三、战场上奋不顾身勇背伤员

        父亲所在的担架连处于二等火线,一等火线就是前线战场。他与同村夏兰绪、邻村季家村的安郁彬、朱先发4个人抬一副担架,前边2人,后边2人,伤员在担架上头朝后脚向前。当兵的两个人抬一个伤员,从一等火线抬给他们,他们再抬二、三里路至二等火线终点站,再由专人送往战地临时医院。他们在二等火线也清楚的看见,并体验到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听到隆隆的炮声和哒哒叫的机枪声,夜晚炮火将天空照的如白天一样。他们抬着伤员快跑,国民党的飞机在空中追赶,不时往下扔炸弹,用机枪扫射,遇上这种情形就地卧倒,子弹嗖嗖从头顶而过,担架连有的人被打伤了,有的牺牲了,飞机过后马上再抬起伤员快跑。

        父亲亲眼看到不打攻击、短暂停火的时候,国民党的飞机给他们战区的人空投食品,投不准,有的落到国民党那边,有的落到咱们这边,我们围困着国民党,他们缺少食物,吃饭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及时做争取工作,就喊话:“喂,国民党兄弟们,我们送来了大包子,过来吃吧。”有的国民党兵饿急了,就过来吃,临走时,我们的人再让他带回去一大包袱,国民党整整一个连的人都过来投降了。父亲所见淮海战役我们部队的人伤亡很多,烈士的临时墓地一片一片的,从牺牲人员的口袋里拿出小本本,上面有个人信息,将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情况写在小木牌上,插在坟头上,父亲说,新中国的建立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

        父亲在抬担架中没有给父老乡亲丢脸,在双方交火激烈,伤员太多,单靠当兵的人从一等火线抬到二等火线远远不够,在这急了眼的时候,父亲冒着枪林弹雨,和前线战士一样,奋不顾身,不怕牺牲,冲上一等火线战场,先后从战场上背下两名伤员。父亲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普通农民,在战场上他没时间去想那些高尚的大义和情势的危险,他是那么普通、平凡,却又是那么英勇伟大,从枪林弹雨下抢救了战士的生命。由于父亲表现勇敢,圆满完成出夫支前抬担架任务,多次受奖毛巾、肥皂,并荣立两次三等功,在1948年12月16日,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介绍人是臧献杰、夏兰绪。入党时的情景,父亲一直记忆深刻,父亲说,臧献杰当时问他:“邢进公,你入党不害怕?”父亲大声说:“害怕什么,国民党叫咱打垮了,不害怕。”臧献杰听后高兴地笑了。父亲在淮海战役中立功受奖、入党等情况早已清晰的定格在他的党员档案中。

        父亲回乡后,从1959年12月开始当村干部,一直干到1983年12月。当了20年村党支部委员,1年村党支部副书记,8年民兵连长,7年调解主任。村民评价我父亲四个字:耿直、心实。父亲在抬担架时,饥一顿饱一顿,长时间吃饭不规律,落下了胃病,当上村干部后长期熬夜,胃病加重,于1972年做了胃溃疡切除手术,从未有过怨言。我母亲比父亲大2岁,77岁时得了中风,生活不能自理,父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母亲寿终82岁。母亲患病期间,父亲一直陪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照顾她,为儿女们做了很好的榜样。

右一为父亲,于1984年

        2016年,父亲虽然虚岁91岁了,但还耳不聋,眼不花,基本上能照顾自己,还关心国家大事,长期养成了晚上看中央新闻的习惯,每天晚上从电视上能看到习近平主席和李克强总理,他就高兴了。和家人在一起,他经常讲述在淮海战役抬担架的经历,以前讲给子女听,后来讲给孙子听,再又讲给曾孙子听,现在他去世了,他的后人将会子子孙孙的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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