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之缘 第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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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回 双喜临门
待梅儿将屏风撤去之后，真儿睁大眼睛一看，那玉如是陪着的这位客人年约四十，相貌堂堂，头戴紫金冠，身着金丝圆领袍裳，足下一双乌合六合皮靴，腰间挂的是大块的龙纹玉佩，身边两个亲随也是真丝灰色长袍，这主仆三人都是富贵逼人，一派京城大户的样子，那陪在这大官人身边的玉如是更是乖巧的站在身边，含笑低语道：“杨大人，这便是我家小女，名唤海棠，是这醉心阁的主人。我这女儿才貌双全，琵琶更是弹的超凡脱俗！”又唤真儿道：“女儿，这便是河南府参军杨玄璬杨大人，快来见礼！”
真儿听了玉妈妈唤了自己，便起身向贵客道了一个万福：“小女海棠，见过恩客！”此时她白衣翩翩，腰身盈盈一坠，仪态优雅，楚楚动人，让这客人不由的叫了个好，只叹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大官人看了不住的点头，又转头向玉如是问道：“不知你家海棠姑娘会些什么曲子？”
玉如是答道：“《薄媚》、《羽调绿腰》、《道调凉州》等等曲子，我这女儿弹的都好，不知杨大人想要听些什么曲子？”
杨玄璬摆了摆手说道：“这些都是靡靡之音，不能尽兴！想今日这样开怀，定要凑些气势雄浑的曲子，不知海棠姑娘可会？”
真儿听了，心中便有了打算，低声答道：“小女还会《秦王破阵乐》，端的是气势磅礴，不知杨大人可想听听？”
杨玄璬听了，神情忽然有些不悦，又再问道：“还有其他曲子吗？”
真儿眼里看了有些愕然，这《秦王破阵乐》是为大唐官员演奏的最为上佳的曲子，以往奏来，都是引来一声声喝彩的，为何这位杨大人有些不以为然呢，她满心疑惑不解，杨大人的神色乱了她的打算，她心中茫然，随口答道：“小女还会《十面埋伏》！”
“好！就是这《十面埋伏》！”杨玄璬听了大喜，满脸笑意的叫道：“快快奏来！”
真儿听了，心中却想起往事来了，想那年的成都府巷，上元节的第二日，她在众人中演奏此曲《十面埋伏》，让爷爷和阿奴惊的是合不拢嘴，她心里欢喜，嘴角轻含笑意，玉指攒动，又再将这曲古朴雄浑的曲子弹了出来，席间只闻弦音铿锵雄奇，让杨玄璬听的是如痴如醉。
一曲奏罢，那杨玄璬仍在摇头，似乎仍是沉浸在阴谋阳谋、王者争雄的宏大战阵之中，许久，他才停下，突然睁开双眼，盯住了真儿，直把真儿盯得是全身发毛。
他突然开口问道：“此曲与宫廷排曲大不相同，可是有说道的？”
真儿心中只道这曲子乃是一千三百年后曲子，当然与唐朝的古曲大不相同，便答道：“小女这曲子乃是套曲，共分十三段，与宫廷的曲子自然大不相同。”
“原来如此！果然不俗！”杨玄璬听了不住的点头，又再问道：“这十三段却是哪里的十三段！你说与我听，说的好了，有赏！”说罢，给了旁边仆人一个眼色，那仆人急忙从袖子里取了两锭金元宝放在茶案上，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手便是黄金。
真儿见了，心中暗喜，思定之后才答道：“这套曲的十三段正是项羽亥下之围的故事，以汉高祖刘邦的排兵布阵为主线，一是列营，二是吹打，三是点将，四是排阵，五是走队，六是埋伏，七是鸡鸣山小战，八是九里山大战，九是项王败阵，十是乌江自刎，十一是众军奏凯，十二是诸将争功，十三是得胜回营。此套曲较古曲显得更有章法，有的是谋定胜算，步步为营！”
“好个谋定胜算，步步为营！”杨玄璬击案而起，大声叫好，这大官人不知怎么的，一会儿看看真儿，一会儿又低头思量，不住的踱步，好像有心事。再一会儿，他唤了仆人过来，在其耳边低语片刻，那仆人不住的点头，转身又去寻那玉如是，也是在耳边低语，那玉如是听了似乎有些焦虑，不住的摆手，再与那仆人交头接耳，相互之间低声交谈了好一会儿，那玉如是脸上才终于有了笑意，便走了过来，向杨玄璬道了一句：“恭喜杨大人，贺喜杨大人，我这便去安排！”
那杨玄璬却是笑而不语，只是点头，教屏风旁的真儿看得好生疑虑。玉如是又将手中纸扇轻轻一摇，便走到真儿身边笑着说道：“海棠，你去厢房候着，等杨大人过来与你说话。”
真儿有些怒意，低声回了句：“妈妈，我卖艺不卖身的！”
玉如是又笑道：“真是天大的好事，杨大人有心赎你出去！”
这惊天的喜事一下子把真儿给吓傻了，她呆了好一会儿后才醒觉过来，只道真是双喜临门！昨夜方知阿奴尚在人世，今日又有贵人还她自由之身，心中自然是欢喜不已，转身就去了厢房。
真儿在厢房之中等候了好一会儿，那杨玄璬才进来，这贵人只是盯着她看，看的她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相处。
这杨玄璬见真儿扭捏难耐，才大笑道：“海棠姑娘，我方才以十万两银子将你买了，你可愿意跟我回洛阳？”
真儿原来只道这恩客赎了她，是要还她自由之身，没想到这位恩客竟然是将她买了回去，这不是做小妾就是作家伎，教她如何愿意，她心中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杨大人，我一心只求自由之身，你如此这般，要将我带回去作小妾家伎的，我宁愿一死，也绝不从你！”说罢，她转身就去取梳妆台上的剪刀，立即将利器抵在胸前，双目圆睁，一心求死。
那杨玄璬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去争那剪刀，慌乱之间，真儿抵死不从，两人扭打之间，那剪刀刃口猛然从真儿腰间滑过，竟然将她的腰带扯裂，掉出了一样东西来，那东西掉在地上叮当作响，杨玄璬怒喝道：“不是要收你作小妾家伎的，我只想收你作义女！”
义女！
真儿一下子愣住了，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应答。
杨玄璬赶紧将地上的物事捡了起来一看，原是是一枚玉指环，他小心的擦拭干净了，再递给真儿，真儿便呆呆的接了，他才缓缓说道：“我膝下已有一男两女三个孩子，今日要收你作义女，乃是为我兄长收的。”
真儿满心不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贵人。
杨玄璬见她平静了许多，才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兄长原是这蜀州司户杨玄琰，几月前因病去世，此次我来这蜀州既是祭拜兄长，也是料理家事的，此间事了，心中释然！今日来这万花楼，遇到你也是机缘巧合。”
“我兄长原有一女名唤秀真，可因急症于七年前夭折！真是天妒红颜！”杨玄璬叹气道：“如果秀真长大成人，到了今日的话，也大概似你这般年纪了！”
真儿听了这话，心里甚是同情，便答道：“我今年十五岁，不知秀真姐姐可是如我这般年纪？”
杨玄璬听了不住的点头，又苦笑道：“兄长仙逝之前，最爱听琵琶曲子，尤其是你方才所奏的《十面埋伏》。他时常跟我说道，如果能听秀真为他弹奏此曲，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方才我听你弹奏此曲，出神入化，不由的起了这份心思，你莫要怪罪！”杨玄璬不住的摇头叹气，显然是忆起了往事，有些伤心难过。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我有心为他收养一个义女，只想待她长大，也能在兄长墓前略尽孝道，为他将《十面埋伏》好好弹唱一曲，不知你可愿意？”
听了这话，真儿只觉得感人肺腑，眼眶之中不由的溢出泪水来，她颤抖着应道：“叔父在上，请受小女一拜！”说罢，倒地便拜。
杨玄璬赶紧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如今我兄长又有了孩子，教我今日甚是快意！”
杨玄璬又将真儿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随口问道：“你的名字叫做海棠吗？”
真儿摇头答道：“叔父，海棠乃是玉妈妈为我起的艺名，我原来的名字叫做谢小真！”
杨玄璬有些惊讶的说道：“你也叫真儿，真是天定的缘分呐！”
真儿也是感慨万分，连连点头。这杨玄璬拉着她柔声说道：“如今你入我杨门，也要改了姓氏，但是唤作小真也是不妥，我那苦命的侄女的姓名中也有个‘真’字，却是短夭，不甚吉利！”他左右再想，却看到真儿手中的玉指环，随口问道：“你手中的是何物？”
真儿看了看手中的玉指环，便答道：“此乃玉指环，乃是我随身的信物。”
杨玄璬听了不由的心中有了定计，便笑着对真儿说道：“这玉指环既是你随身的信物，也是机缘使然，不若，你便叫‘玉环’如何？”
玉环！？杨玉环！
真儿当场楞在那里，头脑中一片空白。
杨玄璬笑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杨玉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