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外二章)
杨英(湖南星沙)
冬日的种子
日新月异,这词如果用来形容现阶段所处村子的变化,就是恐怖的。这蓬茅草可以长久留存作证,就温暖。那浓烟,已不是炊烟,城市的欲望装不下了,又在这挤占折腾。
嫂子采了野菊花回来了,比暖阳更艳,她皱了多少个苦日子的眉展开了。她种了菜,她说不知道怎么种,随意洒的,偏偏顺心长得好。自留地总不会薄待用情用功的人。她还养了五只羊。坐在轮椅上,还不会说话的哥,天天生长盼羊长大,有数羊的心情。我剥了一颗,两颗糖,让他自己自理吃。哥哥突然哦哦哦,哦,叫嫂子也吃了一颗糖。
回来的路上,到处是工地,在修路,灰尘很多,蒙在脸上,像扑了劣质厚粉,不透气。我根本不知道扑粉的感觉,乱想假编的。我想,道路规划50年不变,一棵树长在那儿不动50年,都能成为文化风景线,我们总是顾着连通现实状态过着平凡的日子,依然需要不折不扣,加倍爱它才好。
大的环境改变不了,先改变自己心境。不着急做晚饭,去邻居家转转。她家黄色边沿带点点粉的玫瑰,剪了四枝给我。说这个时候还可以插活,当然我也有想要的意思。我将原来栽肉肉的花盆全找了出来,只剩下一盆肉肉,不管日晒雨淋的,长得特别强实。我将扦插好的玫瑰花,伴这盆肉肉的气息长,更有公公栽的那大红盆大绿的吊兰,撑它们长好。
爱人一方面担心我写文累,嫂子手里拿野菊的场景,他却说:“这个可以写”。他不是自己都控制不住怂恿我写么?多么复杂的心境啊。我读我写从不苦逼自己,且没什么功利性,渐成习惯。一切顺其自然吧,已初尝身心愉悦之境。嫂子采那菊花的心情至少轻松,绝不唯美,她更多认为它实用:“清火”。这就是真实的生活。自这三个月我将自己写的文字,坚持分享在亲人群,我们越发相亲相爱了。
很多东西是不能急躁的,像我更愿意扦插一片叶子,一段枝丫,播下一颗种子,慢慢伴它一起长大。
生命的亮色
临近傍晚,我看见初秋的光,温煦地怀抱,我病中,同学送我的一盆绿色植物。它在室内呆了整整一个夏天,抽出了新生枝叶。这时看到,爱人给它出来晒晒太阳,生命倏地亮了,水嫩了;心静悄悄融了,化了。期间,送它的人也看到了,惊喜地告诉我。我又何尝没看到,它被爱人摆放在一个显要的位置,我每天必经过它至少十多趟,惦记着给它浇水或剪枝。它让给予和接收的人,内心天天有无声的喜悦,心灵宁静与健康。
巴金夫人萧珊,病中折磨到最后,在晦暗的日子里,门前冷落时,收到精神同样受折磨的沈从文写的居然五页的信,不禁哭了。这信,这哭,所滋生的慈悲力量和人世温情,便凸现了,像这盆绿色植物样,会让暗夜的灵魂发光。
沈从文精神几近崩溃,想自杀时,在清华园,梁思成、林徽音夫妇及好友,为他营造宁静空间。有时候,某时某刻脆弱的人,需要的是心灵的慰藉;是相互的懂得。
甚至鲁迅,他的冷峻沉郁,深藏着洞析中国文化,爱世人那颗正直善良怜悯之心。他在巜两地书》中写道:我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所以很多有着偏激的声音……鲁迅这个曾专注研究金石佛经的人,内心如此强大的人,还是有近于绝望的时候。
正是这个时候,许广平出现了在他的生命里,成为生命之路同行的伴侣,融为一体,让鲁迅灰色的精神天空,出现缕缕亮泽。许广平延续了他的生命,她的陪伴时段,鲁迅创作的文字,超过他过去20年的总和。
真理只对爱展示自己,思想者力量,常闪烁在未来。而要穿过丛林与黑洞,爱,向往,友善,点燃生命的亮色,通往永恒的救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