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舞47
第四十七章 落花意
梧遥和朔月在新年的前一天回到了绿陵都城，绿陵昭王亲自出城迎接他，并亲手将墨绿色的斗篷披到了儿子身上——绿陵王族最尊贵的墨绿色，除了绿陵的王和嫡子的衣服有这个颜色之外，现在多了一个梧遥。
这也就意味着梧遥现在的地位已经比秋茗还要高，甚至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太子的候选人。
现在的绿陵没有太子，只有一个嫡子，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地位和这唯一的嫡子夕扬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梧遥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喜还是应该愁，只有拖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身躯把这场冗长的仪式参加完。
“在你回来之前，我听说了一件事。”
王宫花园中，梧遥陪着昭王散着步，他依旧需要人扶着走。“什么事，父王？”
“你不用那么紧张，是喜事。”昭王笑了，“前几天，叶江带着聘礼去金海接亲了，等他回来，我决定把你们兄弟俩的喜事一起办！”
“喜事？”
梧遥压根没搞明白怎么叶江娶亲却一并扯上了他，昭王看儿子一脸茫然，接着说道：“新年一过，你就二十八了，你看你的弟弟们秋煊、临空都已娶了王妃，马上叶江也要迎娶王妃了，你这个当哥哥的，是不是也该动作麻利点啊？”
梧遥只感觉一时间笑不出来了，只得无奈地说：“不是……父王怎么也没提前给儿臣提个醒啊，让儿臣有点准备也好啊，只是……父王您挑了是哪家的小姐啊？”
“不是哪家的小姐，”昭王回头对儿子说道，“是刚刚跟着你一起回来的月先生。”
梧遥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对不起三哥，我一不小心把金链子的事情说漏嘴了……”
王府的书房，梧遥左手托着额头坐在书桌旁，面前的夕扬已经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了。“我没想到母后那么快就给父王说了，我还以为她会等你回来问问你的的意思先……”
“二哥知道了吗？”梧遥叹了一声，问道。
“……全绿陵都知道了。”
梧遥无言以对，自己要娶王妃，结果最后一个知道的是自己，看样子真的是躲也躲不掉了。
“三哥我错了……”
夕扬凑到他面前嘟囔道，哪知梧遥缓缓抬头望着她，笑了：“落花有意，可流水未必有意呢。”
这只是一句隐语，不过夕扬顿时就明白了，伏到桌上对梧遥说道：“如果月先生‘无意’，怎么会一直带着你送给她的金链子呢？”半晌，夕扬才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桌上，凑近了梧遥许多，“不对，三哥，你……原来你……”
“我二十八，有喜欢的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三哥！”夕扬连连摆手，“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大嫂二嫂那类大家闺秀，没想到你喜欢、喜欢……喜欢新鲜奇异的……”
“我问你，”梧遥笑道，“什么叫新鲜奇异？”
“啊？”夕扬双手托着下巴，没有一点思索的意思，“就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以外的，比如，女将军。”
梧遥就知道妹妹会这样说！一会儿，有侍女在敲门，说订制婚服的裁缝来了，来量尊亲王的礼服尺寸。
秋国府中的黑纱还没来得及拆掉，裁缝见过秋茗之后，被侍女引到了朔月的房间，而朔月却没开门。
“月先生没有出门，可是她却不开门。”侍女对秋茗说道。
其实秋茗实在不想去劝她开门了，原本打算一回来就向父王提出自己的决定，却因为王妃的故去而没提出来。原本还以为等她回来之后，可以继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现在似乎也不可能了。
这门亲事自然不可能是梧遥提起的，梧遥和朔月一样，都被蒙在鼓里。
“殿下，月先生不会有什么事吧？”侍女又来了，看来朔月依旧还是没有开门。秋茗站了起来，来到了朔月的门口，伸手敲了两下门。
“朔月，是我。”
房间里没有声音。
秋茗又敲了两下。“朔月，开门啊，你怎么了？”
这时，他才听见开锁的声音，朔月把门拉开了一道缝，看了一眼门外。
“我没事，只是被消息惊了一把而已。”朔月淡淡地说。
“你们先退下吧。”秋茗回头对侍女与裁缝说道，两人点点头，离开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朔月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也没有月光照进来。秋茗的手上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球，照亮了房间，这才看到朔月一个人独自在桌边坐着，动也不动。
“我本来不想来劝你的，”秋茗来到她的身边，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但是……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你愿意嫁给梧遥，还是我？”
朔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抬头，注视着那发光的光球，依旧用淡淡的口吻说道：“末将谁也不想嫁。”
这个答案出乎秋茗的意料，面前的朔月突然变得陌生了许多，他以为与自己朝夕相处，和自己一样生出情谊来很正常，但是，朔月的脸很平静，平静得他压根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
“末将说过，末将不过是凤皇朝叛逃的罪臣，如此，殿下还会想娶我吗？”
“我说过你在我的麾下，就不再是凤皇朝罪臣，你是我的家臣！家臣！”
秋茗的声音明显提高了许多，连朔月都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愣了半晌，好一会儿，她才转移了视线，对着门外的人说：
“请裁缝进来吧。”
裁缝进来了，秋茗缓缓地退出了房间，其实，朔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选择了梧遥，而不是他。
婚礼的当天，两台婚礼同时举行。叶江牵着芊绒，踏着轻快的脚步奔向王宫正殿去向父王和母妃行大礼；而梧遥依旧需要朔月扶着，慢慢地走在后面，没人看得到朔月金色盖头下的表情，也没人知道梧遥的笑容不过是忍着伤痛强颜欢笑罢了。
“三哥，月先生，对不起啊……”
在送亲回亲王府的时候，夕扬悄悄跟在两人的身后，嘟囔道。梧遥回头伸手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这句对不起我记住了，你负责还我爱妃的后半生幸福。”
朔月低头微微一笑，似乎是苦笑。夕扬来到了朔月的面前，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玉姐姐，三哥他真的很喜欢你，你会接受他吗？”
末将誓死追随殿下。
手语，梧遥并不太明白，夕扬也看的云里雾里，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此时这样说。
不远处，已经是王府的大门了，秋茗和秋煊、梧连站在门口，作为兄弟等着祝贺梧遥的新婚，而秋煊正抱着明涵，说一会儿带他闹洞房，梧连笑着说四哥你可不要把侄子教坏了。
梧遥的笑很勉强，当他抬头看见秋茗的时候，只见他的笑容也一样带着苦涩。
对不起，二哥。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声来，只是冲着秋茗用唇语说着。
“朔月可是我的门客，”秋茗笑着从衣袋中抽出了一根红绳，小心地把两人的手腕捆在了一起，“你从我秋国府中娶走了她，你就得好好的待她，明白吗？”
梧遥的眉头皱了一下，好不容易努力让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
“朔月，秋国府是你的娘家，别忘了偶尔也和夫君一起常回家看看。”秋茗又对朔月说道，“在我的众多兄弟中，梧遥或许不是最有情调的一个，但他却是脾气最好的一个，有他爱着你宠着你，你会是一个幸福的王妃。”
朔月缓缓抬起了头，金色的面纱挡去了她大半长脸，沉重的额饰下，她的一双眼睛在微微闪着光。
“殿下，末将不是王妃，末将只是尊亲王殿下的侧妃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