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八)
那时候宾馆不负责早饭,即使是亚岱宾馆这种高档宾馆也不例外。第二天一大早我带娟子姐去宾馆楼下的早餐店吃饭。刚下楼正好碰见一个熟人。猛地看见他,我的太阳穴下意识地“轰”的一声响。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枫的弟弟陈岚。陈岚比陈枫小两岁,身材相貌差不多,猛地看见时,我差点以为见到陈枫了。挺着微凸的肚子,让人尴尬,我还不想让更多熟人看见。前些日子他们兄弟两个一同在胶州市打工,我们在一个公司工作,算是同事关系。只是我和陈枫一个车间,和陈岚只是偶尔遇见,交情不多。但在我和他哥哥拍拖后,倒是经常见面。有时我做了饭,他还来吃,一个劲夸我做的饭香。
最尴尬的就是陈枫和我春风一度的次日早晨,我还没起床,陈枫正在刷牙。门虚掩着,陈岚竟然风风火火跑进门来。他边跑边说:“大哥,你把摩托车钥匙给我。我要去……”
陈枫的目光如刀,从卫生间探出脑袋,厌恶地瞪视着他。陈岚很奇怪,等他发现床上的旖旎风光后,惊奇地张大嘴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差点被呛到。
我探出头望了他一眼,羞得“嗯嘤”一声,用被子蒙上头。但我相信他已经看清是我了。尽管当时万分尴尬,但过后我经常去他哥哥的宿舍里,总免不了和他不期而遇。我们两个都红了脸,但都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我们都是成年人,他还比还我大三岁呢,偶遇别人发生性关系,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我独独不想让他知道,我怀了他哥哥的孩子。我更不想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眼尖的他还是发现了我凸起来的小腹,略微吃惊。但是仅仅扫了一眼,他就脸红脖子粗得转过脸去。我不知道他做何感想。这场面却是让人脸上无光。不光是我,他也难堪。事已至此,是你哥哥不要我,即使我怀了他的孩子,又能怎样?我做出无所谓的神态,其实心里疼得碎成八瓣。
他淡淡的说道:“你这是去哪里?”我苦笑一声:“吃饭啊。”
我抬眼,惊奇地发现他的一条胳膊被吊在脖子上,但被外面的一件长袖衫罩住,仅仅能从领口露出来的一点白色纱布看出来。他受了重伤。我愣愣地看着他,话到嘴边又咽下。我们并不是太熟,再说和他哥哥的关系让我如鲠在喉,怎么能表现出明显的关心呢?
可能他也考虑到了这层关系,垂下眼睑,没给我解释原因。想到这里,我心中涌上一股悲凉。如果我和他哥哥结婚了,或者跟他哥哥关系很好,也不会搞的我们这么尴尬吧?
他苦笑一下,挥挥那只还完好无损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去。我只当遇见了一个曾经让人不舒服的故人,也苦笑着,跟上娟子姐的脚步。
娟子姐好奇地远远看着,但聪明如她,什么都没问。
吃完早饭,我们三个又坐上车,向胶州市的公路进发。我昨天坐了一天车,感觉又累又困,所以一路上几乎都在打盹。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娟子姐和司机来回换了三次岗,终于在天黑前赶到城外的一栋别墅前。明晃晃的车灯把红砖的院墙照得铮亮,司机不耐烦地连连按着喇叭。一个年老的男仆人慌忙跑出来开门。他一看见车牌号,脸上涌上谦恭温和的笑容。他紧跑几步,拉开后排座的车门,连连道歉:“太太,我老眼昏花,耳朵也有点背,开门晚啦,对不起!”
娟子姐微笑着点头,优雅地下车,极有风度地说:“没事,李叔。”她侧身看着刚下车的我,对管家李叔说:“李叔,我朋友李敏。她怀孕了,以后你和李婶一定好生照顾!”
管家连连答应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我全身。然后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大大方方对我说:“李小姐,请您进来。我让李婶给您准备一间客房。以后但凡您有什么吩咐,我和李婶都照办!”
我心里暗自腹诽着:唉,有钱人家就是道道多。先生小姐叫着,事事还这么讲究。
李婶匆匆从楼上下来,亲热地和我打了招呼,然后又跑到二楼给我收拾了一间客房。我的房间采光好,一面落地窗到底,淡蓝色天鹅绒窗帘,透着富贵气息。我在换衣服时,李婶亲热地拿来我换洗的衣服。都是在车上时,娟子姐吩咐专卖店送来的。
我看看吊牌,价格竟然是两千六百六。我暗暗叹气,有钱任性,一件孕妇装竟然花两千六百六,也太她妈傻逼了。
不管其他,李婶放好洗澡水后,我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竟然差点睡着了。我不光是坐车累,怀孕后身体发生了一系列变化,人也变得奢睡。每天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像一只小猫咪,只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完美化身猪悟能。
娟子姐一如既往地忙碌。她办的跳舞学校事多,经常到处参加商演路演开业演,忙得脚不沾地。但只要有空,她就每天抽空陪我。
日子变得舒心,我不用为生计犯愁,每天当个安静的孕妇,吃了睡,睡了吃。高兴时出门到花园鱼塘看看,手轻轻摩挲着日渐鼓突的肚皮,笑眯眯跟腹中的胎儿讲话:“小宝宝,你看见了吗?我现在带你去花园玩。你看,你看,飞过一只蝴蝶。哎呀,它飞得真高!”
我慢慢蹭到摇篮旁,轻轻慢慢地坐下来,心情舒缓地跟孩子碎碎念:“宝贝儿,妈妈现在坐到摇篮里。你千万别害怕!你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啊!嘻嘻。”
我会心一笑,屁股牢牢坐进摇篮里,轻轻慢慢地晃动。孩子月份大了,每一个动作我都小心翼翼。
我稍微用力把摇篮晃起来,正预备继续荡呢,感觉身体被摇篮一点点带起来,温柔的风吹过耳畔,仿佛春风吹过森林,令人心旷神怡。我知道背后有人在推着秋千。我刚开始以为是李婶,但她是一个话多的老人,可我连叫两声“李婶”她都没答应。我又以为是娟子姐。但没有道理她在我身后,却不说话啊?我吃力地回头,却看见西服的一角。我心中打了激灵灵一个寒颤。
因为娟子姐说,让我偷偷住在这里,等顺利生完孩子再悄悄离开。这事要躲着张峰林,别让他觉得自己在养育别人的孩子。但我只是荡秋千,他就自己过来了,也怪我太不小心!
我尴尬地苦笑,想从秋千架上下来。没想到他却温柔地笑,呼出来的气息几乎扑到我的耳后,让我的脸蓦然通红。他说:“哈哈,你挺狡猾啊,知道躲这里偷偷生孩子?哎,我说,你生了孩子能叫我一声干爹不?”
我心里一涩,偷偷在心里骂一声:叫你亲爹也行,你个龟儿子!
但我面上却温柔似水地笑,笑得四平八稳:“看您说的,不是你家房产多吗?我正好没地方住,就过来了。”
他笑,并不拆穿我。
吃饭时,我向餐厅走,他也跟上来。我远远看见娟子姐回来了,正在锁车门,然后拿着些花花绿绿的婴儿用品向院子里走。当她猛然发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就立在院子里时,她蓦然红了脸。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亲热地说:“峰林,你怎么来啦?”
他迎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婴儿用品,举起来看看,笑得云淡风轻:“这是我的家啊,我怎么不能来?”
娟子姐有些尴尬。
吃饭时,张峰林宣布: “以后李敏就在这里养胎。我暂时也搬这里住。”
我看见娟子姐露出憎恶的神色,但只是一瞬间,她脸上就换上亲切的笑容,满面春风地说:“当然欢迎你来住。只是李敏是孕妇,你们不熟悉,男女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不方便吗?”张峰林调侃道:“我自认为是一个暖男。再说孩子总是希望爸爸陪在身边,作为父亲,我怎么能缺席呢?”
他这样一说,我蓦然红脸,觉得尴尬。我是孩子妈妈,他说自己是孩子爸爸?
娟子姐脸色更不好看,但她却不敢说什么。
从那以后,我的日子热闹了。因为他们两口子飚着劲拉拢我,对我好。有时候他会送我一束花,带着花园里的晨露。有时给我买个小礼物,让我带在身边。我由刚开始的抗拒,变成后来的接受。被人关心着,爱护着,满心欢喜地做一个孕妇,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孩子月份越来越大,我的行动越来越迟缓。娟子姐吩咐管家两口子好好照顾我。他们老两口换着花样给我做补汤喝。我的身体像发面馒头,一天比一天丰满。我变得白白胖胖。像一只蚕蛹。
张峰林看我的目光越发柔和。他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我。他微笑着陪我散步,吃饭时亲自给我剥虾,扶我上楼梯,临上班前吩咐我多喝水,像一个体贴而温暖的丈夫。我有时会出现幻觉,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丈夫,正认真地陪我怀孕,学习怎么做一个父亲!
我想到此前我的一个小小心愿:生孩子前,让他吻吻我,给我力量和勇气!这个可恨的想法时时折磨着我,让我感觉自己真的无可救药。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